第189章……(第3/4頁)

把眾人的東西整理好,那外頭也套好了車子。

一群婆娘擁護著這兩人出去,又說了好些要帶的話,七茜兒身上套了黑“色”套頭的大氅,扶著同樣打扮的老太太上了車與大家作別。

她們這是要去慶豐的馬場牢探監呢。

因這次抓的人太多,便不往燕京押送,不太重要的案犯家眷全部都關在老城的一處馬場內。

陳大勝披著襖子,看著家裏的兩個女人離開,就沒回頭的對自己爹說:“爹,您說咱老太太今兒去一次,回頭能撐住麽?”

佘青嶺表情依舊是淡淡,他兒醒了後恢復的快,背後已經開始發癢,他卻是慢的,只能掛著半襖,依舊趴著看棋譜子。

聽兒子問自己,便不擡頭的說:“阿娘向來堅韌。”

陳大勝點頭:“那倒是,我“奶”那個脾“性”,死人堆兒都走了多少次了,爹啊?”

“恩?”

“你說,那位啥時候收手?”

佘青嶺翻過一頁書平淡道:“他那點地都收回來就好了,單是鄭家在外就有四十五萬畝,你說呢?”

陳大勝吸鼻子,從窗沿下來,趴回被窩,枕著胳膊說:“從前,在老軍營,我有個老哥教過我一段老曲兒,我唱給您聽唄?”

佘青嶺握著書,讓小太監扶端正他才說:“那你唱吧。”

陳大勝側頭低沉的唱了起來:“蕭蕭饑民路,非鬼非人行,幼子腹無草,妻女無完裙,掘草尋根莖,百裏無一根,朝慕食無棄,有女換數湯羹,兒出烹肉籲……哀哉苦流民,嚎泣誰人聽……”

他“吟”唱完半響,扭臉看著自己爹說:“前朝的詞兒,我那老哥說,等皇爺得了天下就不會這樣了……”

佘青嶺把書握成團兒,半天才說:“難為我兒了,以後~再不會了。”

陳大勝點點頭,有淚從眼角滴落。

幾年來,多少餓殍慘禍都是通過斥候的手送到京裏來的。

此事,老大人們知道,皇爺知道,他更知道。

可人命如紙,禍事一層層壓了幾屋子。

他心裏存著大事兒,還得做出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他得給上司笑臉,得給妻兒笑臉,得給那些惡心人笑臉。

到了如今,他陳大勝總算可以給一些人交待了。

佘青嶺伸出手,蓋在了兒子臉上:“過去了。”

“……恩,過去了。”

寒風呼嘯,慶豐城老馬場外,謝六好帶著人接了老太太還有嫂子。

老太太下車他就開始埋怨:“阿“奶”,這都是什麽地方,您有東西要交托只管給我就是!胡家又不是主犯,我也打過招呼了,還給她們添了個火盆兒……”

老太太打斷他的話說:“你可別羅嗦了……我認識幾個人啊,我身邊有幾個認識的還喘氣兒的啊?”

謝六好閉嘴,對小嫂子聳肩。

七茜兒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馬場外一片蕭瑟,雪粒子凍不住的泥濘路邊,一只緞面的破繡鞋“露”著原本的繡“色”,誰還沒有幾家良心親戚,人雖不多,可依舊有人燒了大雜木,三五成群聚攏取暖。

只要馬場那大木門一開,就有人圍過去想探聽一下消息。

有人塞錢,卻被出來的官兵拿鞭子驅趕開。

謝六好扶著老太太沒走正門,卻往一側的東墻走,他帶來的那隊九思堂的小令,就一人揪了幾個大包袱跟著。

老太太邊走邊說:“我瞧著,這也沒幾個人啊,單是咱泉後街就七戶呢。”

謝六好也感嘆:““奶”,這就不錯了,您去燕京那幾個要案羈押的地方去看,哼,那叫個寒涼,又遇到這樣的雪,那邊成天往外揪屍首,連個接屍首的都沒有。”

謝六好說的是揪這個字。

這是牢裏的規矩,案犯沒有判決之前進了牢獄,豎著進去從此便不走人門,死了拖到牢獄墻邊一個洞裏面推,外面揪出去丟了,若有親人花錢買屍還算是個下場,可這回的事兒,是滿門滿門的倒黴,就誰來接呢?

老太太半天才說:“這會子,就甭跟旁人要良心了……”

謝六好點頭,扶著她來到側面一個臨時敲出來的木門前,他解下刀鞘敲了幾下。

那裏面半天問了一句是誰。

謝六好解下腰上的牌兒,又看看七茜兒。這事兒很大,他的牌兒也不夠進去的。

七茜兒從袖子裏取出陳大勝的牌兒遞給他,又一並塞入門上開的一個碗口大的洞裏。

那裏面人接了牌兒,很久才聽到大串鑰匙叮當碰撞。

隨著嘩啦啦幾聲響,這門才打開。

這一打開,好家夥!上千人在裏面羈押著吃喝拉撒,這味兒也是可以的。

老太太不是沒吃過苦,卻沒聞過這種生人堆積臭。

七茜兒把陳大勝讓她預備的一個香包取出,遞給老太太道:“阿“奶”,這個鼻子下面擋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