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沙船,……(第3/5頁)

老臭嘆息一聲,看看坐驢車被人接走的戲班子,話語裏充滿了寂寥感。

佘萬霖看他:“叔,那不是沒走遠呢?您要想,就跟去唄。”

老臭翻翻眼皮,腳下一跺也上了岸,又回頭看著有些震驚的佘萬霖道:“好大侄兒,咱屋裏東西也不多了,這邊往前十五裏有鎮,我去給咱添置些東西,不然明日他們回來,這船一開,想吃好穿好,更難了,前面盤查的緊,哎……破地方。”

他也不喜歡這裏。

人說完便走,還用了些功夫,只幾個呼吸佘萬霖便看不到他了。

這就把自己剩下了?

佘萬霖難以置信的看看遠處,再看看身後這條空船。打出生起,便是被劫出來,他都沒一個人呆過。

寂寞也沒多久,便有黑壓壓一群人遠遠的來了,先把他嚇了一跳,等著那群人到了眼,各“色”目光投來,他就有些窘迫了。

這就是一群來看熱鬧的村民,雖不知道一艘靠岸的破戲船有啥好看,然而他們就是扶老攜幼來江岸看。

最過分還有幾個嬸子,抱著木盆來這邊,邊看他的熱鬧,邊洗衣裳。

有幾十口子人到了近前,熱熱鬧鬧的來,也不打攪,就江岸站定說說笑笑,指指點點。

佘萬霖受不住這種指點,只能躲回艙裏就窗縫往外瞧。

他也是頭回看到金滇百姓,怎麽說呢,跟那些弄劃子做買賣的不同,那種富,這種貧!

窮到什麽地步,從前慶豐外來的乞丐穿的衣裳,如今他們就套著,也別跟老臭比,老臭從前是乞丐裏的王爺,他身上的東西都是家裏叔叔伯伯不穿的,就舍給他了,他就是臟。

如今想,卻是故意的。

前些日子,佘萬霖興許會因為這種貧窮而震驚,現在不會了,各地都有窮人,一般一戶人家,頂多見客的當家人有身不錯見人的衣裳。

其實人活精氣神,衣衫襤褸,衣不遮體,鶉衣百結之類也沒啥,主要一入金滇,這裏的百姓面有絕望,眼有死氣。

投錯胎,落錯土,金滇從上到下衙門只做一件正事,就是給百姓添麻煩。

倒是像請戲的田財主家,他們才是撐起一方水土的立柱,鄉裏有糾紛,有為難,有過不去的坎兒,這裏的百姓輕易也不驚衙差,都在本地找一信得過的君子,內部解決了。

所以說,譚守義可恨呢。

金滇這個地方對於佘萬霖來說,從前就是逢年過節的節禮,有金滇臘肉,金滇菜幹,金滇竹器,還有金滇細布……每次最少三大車。

阿娘說過,也都不值什麽錢,合起來每次不超五十貫。

可金滇往它處送的節禮,就很值錢了,萬裏昭昭送猛獸的,江水長長運送賞石玉器的。

好像是去年吧,大皇子家擺酒,小花叔待他耍子,當時廳堂正中擺了個一人高的玉石山子。

那山子雕的精致,山山水水,重重疊疊,奇峰凸起,青松巍峨,寶塔古寺,靠上一輪晨曦旭日,就是簡單的《旭日東升》。

難得是大又奇巧,也是佘萬霖見到除卻皇宮外,最大的,最漂亮的一塊玉石山子了。

那會子,他就想起小時候聽的完璧歸趙,裏面說起和氏璧,說那和氏璧如何好,如何美,如何價值連城,可偏偏楚人卞要找王獻玉,王不信,斷其雙足……直至遇文王昭雪。

當時他還小,便氣憤說,楚人卞是個傻子,君王不信,直接自己刨開呀?

童言童語幼稚的阿爺笑,笑完帶他去家裏的庫房,尋了一塊不大的玉石送到宮內專做玉石首飾的匠人處,尋兩個積年的開玉匠人,用一種綁了獸筋的弓子粘了金剛砂,一點一點的研磨。

那玉石不大,用工足十五日,方在皮上裂一縫隙得見玉肉。

後阿爺說,有關於和氏璧裏的兩位君王,一種是眼瞎,還有一種就是那君王精窮,其實他也開不起。

而今一塊能見人的玉,在盧伯娘的鋪子裏,少說也是十貫起的意思。

不是那玉貴,好玉貴在工,尤其古代,便是君王也不寬裕呀。

然而那日的《旭日東升》山子,宮裏有體面的娘娘手裏有,皇子們得不得寵的,也都有一兩件,還都是譚家送的。

金滇出玉,譚家就年年送。

燕京沒有人不喜歡譚家的,除了自家,真真見者一注橫財。

可福瑞郡王府不一樣,如果送禮的持太子少師譚守義的帖子來送,東西又是一般的土產,阿爺就收。

若是拿金滇布政使司的帖子送,家裏就不收。

從前佘萬霖不懂阿爺為什麽跟帖子較勁,現在懂了,阿爺比譚守義官位高,爵位高,又是一殿同僚,他能受譚守義對上司的節禮孝敬,但不受金滇這邊的禮。

想是早知他家缺德了,又不願意駁皇爺的臉面,畢竟,宮裏而今最得寵的人不是皇子,卻是譚唯心這個“奸”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