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The Prisoner 第五章 攤牌與交火(第4/15頁)

巴拉紮又在朝埃蒂眨眼。

“你為什麽要瘋瘋癲癲地扯這番謊話?”他幾乎是用悲哀的口氣問道。“我還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呢。”

“看著我的臉,”埃蒂平靜地說,“告訴我,我是在撒謊?”

巴拉紮照著埃蒂說的那樣看著他。看了很長時間。然後挪開目光,兩手深深地插進褲子口袋裏,把褲腰都拽下去了,隱隱露出了他那鄉下人的屁股。他這姿態是表示遺憾表示悲哀的一種方式——對一個犯了錯的兒子的遺憾和悲哀——但在他轉過身之前,羅蘭已經看見了巴拉紮臉上的表情,那沒有什麽遺憾和悲哀。巴拉紮對著埃蒂的面孔時,他讓埃蒂看見的表情不是遺憾的悲哀,只是一種深藏不露的忐忑不安。

“脫光了。”克勞迪奧說,這會兒他拿槍對著埃蒂。

埃蒂開始脫衣服。

5

我不喜歡這樣,巴拉紮想道,他在等著傑克·安多利尼從洗手間裏出來。他有點害怕了。突然間不僅是胳膊下面在出汗,胯下在出汗,他這些部位即使在最冷的冬天也會出汗,但這會兒他竟然渾身都是汗了。埃蒂一向是那種癮君子的做派——一個聰明的癮君子還是癮君子,就是那種會被毒魚鉤子紮住卵蛋牽到任何地方去的人——可是這次回來他好像變得,像是個……像什麽?像是脫胎換骨成了另一個人了。

像是什麽人把另一套五臟六腑塞進了他的腹腔裏。

是的。這就是了。還有這毒品這操他媽的毒品,傑克正把洗手間翻個底朝天,克勞迪奧像是監獄裏兇狠的虐待狂似的搜著埃蒂的身;埃蒂神定氣閑地站在那兒——克勞迪奧時不時往手掌心裏吐唾沫,已經是第四次了,還擤著鼻涕往右手上抹,那只手朝埃蒂的屁眼裏捅進去,直到深及手腕,還又往裏邊捅進一到兩英寸——巴拉紮以前絕對不相信哪個癮君子會有這樣的表現——不管是埃蒂還是其他什麽人。

他的洗手間裏沒找出毒品,埃蒂身上乃至他體內都沒有。埃蒂的衣服裏也沒有,他的外套,他的旅行袋裏都沒有。這麽看來其實狗屁都不是,只是虛張聲勢。

看著我的臉,告訴我,我是在撒謊?

他正是這麽做的。他以為自己看見的是一張惴惴不安的臉。而他眼裏的埃蒂·迪恩卻是如此坦然自信:他想到洗手間裏去,出來時會帶給巴拉紮一半的貨。

巴拉紮幾乎要相信了。

克勞迪奧那只手抽了出來,帶出埃蒂·迪恩屁眼裏卟的一聲響。克勞迪奧那嘴巴扭動得像一根打了結的釣魚線。

“快,傑克,這小子的屎沾在我手上了!”克勞迪奧氣惱地大喊大叫。

“要是知道你要往我這地方查看,最後一次拉屎時我得用一條椅子腿把屁眼弄幹凈,”埃蒂溫和地說,“那樣的話你手伸出來也會幹凈些,我也不用站在這兒感覺像是被斐迪南的公牛操了似的。”

“傑克!”

“到樓下廚房裏去,把你自己洗洗幹凈,”巴拉紮平靜地說,“埃蒂和我沒有理由要互相傷害,是不是,埃蒂?”

“是啊。”

“他是幹凈的,不管怎麽說,”克勞迪奧說,“嗯,我說的幹凈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他身上沒帶著什麽。你完全可以相信這一點。”他舉著那只臟手走出去,像是捧了條死魚。

埃蒂平靜地看著巴拉紮,後者正在想著哈瑞·霍迪尼,想著布萊克斯通①『注:布萊克斯通(HarryBlackstone,1885—1965),美國魔術師。』,還有道格·海寧②『注:道格·海寧(DougHenning,1947—2000),加拿大魔術師。』、大衛·科波菲爾③『注:大衛·科波菲爾(DavidCopperfield,1956—),美國魔術師。』。人們總是說魔術表演就像雜耍一樣根本沒什麽人氣了,但是那次在亞特蘭大,海寧那位巨星,還有科波菲爾那小子表演魔術,人群擠得水泄不通,那場面正好讓巴拉紮趕上了。巴拉紮頭一回在街角目睹撲克牌戲法表演時就喜歡上了魔術師。他們通常先將一樣什麽東西展示在你面前——能讓全體觀眾都看見並引起歡呼?他們會邀請觀眾上來,以確認這只兔子或是鴿子或是一個光著胸脯的妞兒或是不管什麽東西出現的地方剛才完全空無一物。更讓人驚奇的是,他們還讓人瞧個明白,那裏面沒什麽可以藏東西地方。

我想他可能已經得手了。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弄的,我不在乎。我只是明白地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不喜歡事情是這個樣子的,都他媽該死。

6

喬治·比昂迪也沒什麽可喜歡的。他擔心埃蒂·迪恩會不會為這事兒而發起瘋來。

喬治在某種程度上相信會有這種可能——西米走進會計辦公室去熄燈,發現亨利死了。悄無聲息地死了,沒有騷動,沒有忙亂,沒有驚擾。他只是像一棵蒲公英一樣在微風中飄走了。喬治覺得亨利可能是克勞迪奧在廚房洗手那當兒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