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蘇珊 第二章 清白證明

1

蕤沖向茅屋,從壁爐搖曳的火焰邊跑過,站在通往小臥室的門口,漫不經心地擡起手擼了一下頭發。那小賤人肯定是沒看到自己在屋外的——要是看到了,就肯定會停止她那貓叫春般的歌聲的,或者至少也會停頓一下——那就好,但那該死的藏東西的洞已經自動關上了,那可不妙。沒時間再把它打開了。蕤飛快地跑到床邊,跪下來,把盒子推到床下最深處。

那就行了;在穿綠裙子的蘇珊走之前還是可行的。蕤右半邊臉笑了笑(左半邊幾乎凝固了),站了起來,理理衣服,然後就趕赴當晚的第二個約會了。

2

在她身後,沒有上鎖的盒蓋哢噠一下彈開了。雖然縫隙只有不到一英寸,但是足夠讓跳動著的玫瑰色光線透出來了。

3

蘇珊·德爾伽朵在離巫婆的茅屋大約四十碼的地方就停了下來,手臂和背部冷汗直流。難道她不是剛剛看見一個老女人(肯定是她要來見的那個女人)沿著山頂延伸下來的小路一直沖下來了嗎?她想是的。

不要停止唱歌——那女人這麽急急匆匆的樣子肯定是不願意被別人看見的。要是你不唱了,她可能就知道了。

有一陣子蘇珊覺得不管怎麽樣自己都會停下來——她的記憶突然中斷了,就像一只受驚的手突然合攏一樣,然後就記不起這首老歌的下一段歌詞了,這可是她從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在唱的歌。但她終於想起來了,她繼續著(聲音和腳步都沒停):

曾經我遠離憂慮,

啊,曾經我遠離憂慮,

現在我的愛情也已遠去

我的心充滿悲傷。

也許這首歌不太適合在這樣的晚上吟唱,但其實她對自己腦子裏想什麽和要什麽並不太在意;一貫如此。她很害怕身處月光下,因為據說狼人會在有月亮的夜晚出沒,她很害怕去赴這個約會,特別是想到這個約會意味著什麽時。當她走出罕布雷,上了偉大之路時,她的內心要求她必須跑步前進,於是她跑了起來——在吻月之下奔跑著,裙子掀到了膝蓋以上,像小馬一樣呼呼喘著,影子也在身旁同她一起奔跑。她跑了大約有一英裏多,直到渾身肌肉酸痛,吸到嗓子裏的空氣感覺就像是熱乎乎的甜飲料。當她來到一條通往巫婆小屋的上坡路時,她開始唱歌了,因為她的內心要求她這麽做。而且,她認為這也不是什麽壞主意;至少在唱歌的時候自己心中的郁悶會一掃而空。唱歌在這方面很有好處。

現在她來到了小路的盡頭,一邊唱著《無憂之愛》的華彩部分。微弱的光線從敞開的房門透了出來,灑在門廊上,一個渡鴉般沙啞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了出來:“小姐,請不要再嚎叫了——我腦子裏現在就像有個魚鉤一樣難受!”

以前所有人都告訴蘇珊,她有一付甜美的歌喉,這是遺傳自她的祖母,所以現在她馬上不做聲了,有些沮喪。她站在門廊上,雙手交叉放在圍裙上。圍裙下面她穿的是她第二漂亮的衣服(她只有兩件)。衣服裏面,她的心怦怦跳得厲害。

一只貓——這只可怕動物的多余的兩只腳掛在身體兩側,像烤肉叉一樣——先出現在門邊。它擡頭看了看她,仿佛在打量,隨後揚起頭,那一瞬間的表情像極了人類:輕蔑。它朝她發出噝噝的聲音,接著一躥就消失在夜幕中了。

嗯,那就祝你晚安吧,蘇珊想。

她來拜訪的老女人走進門來。她眯縫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蘇珊,一臉不屑,然後就又站回屋裏去了。“進來。麻煩你把門關緊點。你也知道,風總是容易把門刮開的!”

蘇珊踏進屋來。她可不想在這個封閉難聞的小屋裏和那老女人獨處,可又別無選擇,猶豫永遠都是錯誤。她爸爸以前就這麽說,無論是面對簡單的加減法,還是跳谷倉舞面對男孩們不老實的手時。她把門緊緊關上,只聽見門啪一下拴上了。

“你來了。”老女人說,臉上露出了怪異的微笑表示歡迎。甚至膽大的女孩見了這種微笑都會想到小時候聽過的故事——關於冬天的故事,裏面有牙齒七零八落的老女人和冒出氣泡的大鍋,盛滿了蟾蜍綠的液體。房間裏火上並沒架著一口大鍋(蘇珊覺得那火焰也沒什麽特別的),但她覺得以前說不定是有鍋的,而且最好不要去猜想鍋裏面的內容。從蘇珊看見蕤沖回小屋,身後還跟著一只畸形貓的那一刻起,她就確信這女人是個真正的女巫,而不是個虛張聲勢的尋常老婦。就好像是用鼻子聞都能聞出這種事情,就像她能聞到那個老太婆渾身發出的難聞氣味一樣。

“是啊,”她笑著說。她盡量想讓自己的笑容自然開朗,毫無怯意。“我來了。”

“你來得蠻早嘛,我的小可愛。呵呵,可是真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