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上帝的兒女都有鞋子 第一章 堪薩斯的早晨(第3/5頁)

“後來它在你面前又亮了幾次?”蘇珊娜問。

“還發生了什麽?”傑克追問道。

“我們離開眉脊泗領地後,我又看到了三次。”羅蘭答道。“第一次是在我們回到薊犁前的一個晚上。那是我在球裏面遊走時間最長的一次,我告訴你們的事情就是那次在裏面看到的。我說的那些,有的是我的猜測,但大部分都是從球裏看到的。它給我看這些東西不是為了教化啟蒙,而是為了讓我受傷痛苦。殘余的巫師彩虹中的幾個球都寄寓著邪惡與不幸,傷痛賦予它們生氣。它等待著,等我的意志堅強到足以理解和抵擋這些事情之後……便把事情統統擺在我面前,那些由於我的年少輕狂而失去的東西:那些令我目眩恍惚的相思憂愁,以及那幾乎奪去我性命的傲慢自得。”

“羅蘭,別這樣,”蘇珊娜安慰道。“別再為此難過了。”

“但我仍在痛苦,這種傷痛還將一直糾纏著我。不過,不用擔心,現在我沒事了。故事講出來了,我就沒事了。”

“我第二次看玻璃球——準確地說,是走進玻璃球——是在回家後第三天。我母親不在家,盡管那天晚上她本該回來。她去了德巴利亞——那是一個女性的靜修地——以等待祈禱我的歸來。馬藤也不在。他和法僧一起在克萊西亞。”

“那玻璃球呢?”埃蒂問。“那時候是由你父親保管著嗎?”

“不,”羅蘭低下頭盯著手看,埃蒂發現他臉上泛起一陣紅暈。“起先我沒有把球給他。當時我覺得……難以放棄。”

“我相信,”蘇珊娜說。“無論你還是任何其他人,只要被這該死的東西迷住,都躲不過。”

“第三天下午,在人們設盛宴慶祝我們安全歸來之前——”

“我可不敢肯定你有心思參加宴會。”埃蒂說。

羅蘭淺淺一笑,仍舊盯著自己的手:“四點左右,庫斯伯特和阿蘭來到我房間。我覺得,我們像是藝術家們畫出的三人組——歷盡風雨,眼神空洞,如稻草人一般瘦削,手上滿是爬峽谷留下的割傷和擦傷,傷口尚未愈合。阿蘭在我們三人中還算比較結實的,但他如果側過身子幾乎就扁得看不見人了。我和他們面面相覷。他們將保守玻璃球的秘密——他們對我說,這麽做是出於對我的尊重和對我失去蘇珊後傷痛的理解,我相信他們——但他們也只能把秘密保守到晚餐之前。如果我不主動把它交出來,事情會怎麽處理就由我們的父親決定了。雖然他們感到萬分為難,庫斯伯特尤其如此,他們還是下定決心要這麽做。”

“我告訴他們,我會在宴會前把玻璃球交給我父親——甚至會趕在我母親坐車從德巴利亞回來之前。他們應該提前過來,看看我將如何兌現自己的承諾。庫斯伯特哼哼哈哈了一陣,說沒有必要,但事實上,這很有必要——”

“是啊,”埃蒂說,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你可以獨自承受這一切,但如果你有朋友在身邊,那麽收拾這麽一個狗屎爛攤子將會變得容易得多。”

“至少阿蘭知道,如果我不必獨自把球交出來,那會對我更好——那樣不會太費勁。於是他讓庫斯伯特打住,告訴我他們到時候會在場。事實上,他們確實到了,於是我盡管滿肚子不情願,還是把玻璃球交了出去。當我父親打開袋子,看到裏面裝的東西時,臉色頓時蒼白得像紙一樣,隨後他離開了一會,去把它放好。他回來後,又端起葡萄酒杯,繼續和我們談論眉脊泗的冒險經歷,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但從你朋友和你談玻璃球的事到你把它交出來之間的這段時間,你又看了玻璃球,”傑克說。“你走進了玻璃球,在裏面遊蕩,那時你看到了什麽?”

“首先又是黑暗塔,”羅蘭說,“還有通向那裏的道路。我看到薊犁的毀滅和‘好人’的勝利。我們摧毀了油罐車和油田,但這只是把事情推後了二十個月左右而已,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我無能為力,但它讓我看到一些我能夠應對的事。我看到一把刀,刀刃被塗上了一種特制的強力毒藥,這毒藥來自遙遠的中世界一個叫伽蘭的王國,藥力極強,很小的一道傷口就會導致猝死。一個流浪歌手——事實上是法僧的大侄子——把這把刀帶進了宮廷。接受這把刀的人是城堡的內務首領,這個人將把刀遞送給真正的刺客。他們本不打算讓我父親看見宴會第二天早上的太陽。”他陰沉地對他們冷笑著說:“因為我從玻璃球裏看到了這件事,所以那把刀最終沒能到達刺客的手裏。並且在那個周末,新的內務首領上任了。我給你們講的這個故事很離奇,不是嗎?啊,這實在是離奇得很。”

“你看到刀是為誰準備的嗎?”蘇珊娜問。“看到真正的兇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