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4 醜聞 Chapter 26 楓丹白露(第2/5頁)

“可是他們為什麽要把這幾個人吊死啊?”我問道。要想真正地與路易斯談話,直截了當地插話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噢,很有可能是因為巫術。你看到的,其中有個女人。通常,牽扯到女人的就是巫術。如果只是男人,那麽最常見的是因為宣講叛亂或異端言論——只有男人才可以傳道。你看到那個女人穿的醜陋的黑衣服沒?真是難看!總是穿黑色衣服,太讓人消沉了。什麽樣的宗教會讓信徒總是穿這麽樸素的衣服呢?顯然是邪教,大家都看得出來。他們害怕女人,就是這樣的,所以他們……”

我閉上眼睛,向後靠到座位裏。我希望路易斯的鄉間宅邸不要太遠。

除了那只不能分離的猴子外,路易斯的鄉間宅邸還有許多其他品位有問題的裝飾品。在巴黎時,她必須咨詢丈夫和父親的意見,所以房子都裝飾得很奢華,但風格比較柔和。但是,儒勒在城裏太忙,很少來這座鄉間宅邸,所以路易斯就能夠自由地展現她的品位。

“這是我最新的玩具,可愛吧?”她溫柔地說著,用手愛撫著那個深色的木雕房子。這個木雕房子不協調地裝在墻上,邊上是個歐律狄刻形狀的鍍銅堡壘。

“那個看上去像是布谷鳥時鐘。”我不敢相信地說。

“你之前見過?巴黎應該沒有啊!”想到自己的玩具可能不是獨一無二的,她稍微噘起嘴唇,但是她把指針向前撥了一個小時,表情也隨之快活起來。她向後退,在那只機械鳥把頭伸出來接連發出幾聲尖厲的“布谷”聲時,自豪地笑了起來。

“它很寶貴吧?”她摸了摸那只鳥的腦袋,然後那只鳥消失到它躲藏的地方,“這兒的管家貝爾塔送給我的,他哥哥從瑞士帶過來的。不管你想怎麽說,瑞士人做的木刻就是很精巧,不是嗎?”

我想說不是,但最終只是低聲說了些表示贊賞的得體話。

或許是因為想到了瑞士籍的仆人,路易斯那螞蚱般的心思又敏捷地跳到新話題上。“你知道的,克萊爾,”她帶著一絲責備說,“你真應該每天早上去教堂參加彌撒。”

“為什麽?”

她朝門口那邊甩了甩頭,有個女傭端著托盤從那裏經過。“我自己倒是不在乎,但是那些用人……她們在鄉下特別迷信,你知道的。有個從巴黎來的男傭蠢到給廚子講了你是白娘子的蠢故事。當然,我跟他們說過那是無稽之談,威脅說要是誰被我抓住散布這種流言,我就會解雇誰,可是……反正,你去參加彌撒或許有些用。或者至少要偶爾大聲祈禱,讓他們聽見。”

盡管我不信教,但我想每天去房子裏的小教堂參加彌撒或許有點過了。可是,帶著某種不明確的愉悅,我答應盡量減輕用人們的恐懼。所以,在接下來的那幾個小時裏,我和路易斯大聲地給對方朗讀贊美詩,一起大聲地背誦主禱文。我不知道這種表演會給用人們帶去何種影響,但這至少讓我足夠疲憊,讓我上樓到房間裏一覺睡到第二天早晨,而且沒有做夢。

我經常難以入眠,或許是因為清醒的狀態與不安的睡眠沒有多少區別。我晚上清醒地躺著,盯著白色的熟石膏天花板,看著上面光亮的花果。天花板就像黑夜裏模糊的陰郁影子掛在我的上方,象征著那種在白天纏繞著我的抑郁。在夜間閉上眼睛,我就會做夢。我擋不住那些陰郁的夢;它們總是帶著鮮明的色彩,在黑暗中向我襲來。所以我很少睡覺。

我仍然沒有收到詹米傳來的消息,也沒有關於他的消息。他沒去天使醫院看我,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受傷,我並不知道。但他沒有去醫院,也沒有來楓丹白露。現在,他或許已經出發去奧維多了。

有些時候,我發現自己在想我什麽時候——或者說會不會——再見到他,那時候我們——如果說話——會向對方說什麽。但是,大多數時候,我寧願不去想,讓日子接連逝去,只活在當下,避免思考未來和過去。

偶像不見後,菲格斯也垂頭喪氣的。我多次從窗戶裏看見他郁郁寡歡地坐在花園裏的山楂樹下,抱著膝蓋,朝通往巴黎的路那頭看去。最終,我激勵自己拖著沉重的步伐緩慢地下樓,沿著花園的小道走過去找他。

“你不能找點事兒做嗎,菲格斯?”我問他,“可以去給馬童搭把手,或者做點其他事情。”

“是的,夫人。”他令人懷疑地同意道,心不在焉地撓了撓屁股。我很懷疑地看著他的這個動作。

“菲格斯,”我抱著手臂說,“你身上長虱子了嗎?”他像被燙了一樣把手縮了回來。

“噢,沒有,夫人!”

我伸手拉他站起來,在他身體周圍細致地聞了聞,然後把手指伸到他的衣領中,伸得足夠深,摸到了他脖子上的一圈泥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