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陰羽蒼狼 第四章(第3/5頁)

有些被辱的女人披頭散發,哭叫著跑到舞裳妃面前來跪倒在地求請公道。

“叫什麽?”舞裳妃淡淡地說,“只要沒丟了性命,就回來燒水。”

過一日,那些遊手好閑的革甲武士色膽包天,居然對瀛棘王的妃子下了手。那妃子名叫唚春,只有十六歲,長得小巧恬美,她原本是瀛懷王的昭容,沒有隨之殉葬,按瀛棘規矩,便被瀛懷王的弟弟、當今瀛棘王納為妃子。那時唚春被五、六個兵丁圍住了,擺脫不了,又氣又急,拔出腰帶上的匕首,見那些兵丁嘻嘻哈哈不以為意地依舊圍攏過來,心裏一橫,揮

刀就要往脖子上抹去,卻聽得山丘下一聲喊,卻是我三哥快意侯瀛台合飛馬趕到。瀛台合那年只有十二歲,年少蔥蘢,他騎著一匹菊花青兒馬,從雪堆裏直沖出來,他的兒馬踢騰起大片雪花,擋在了革甲兵丁和瀛棘王昭容之間。

年少的瀛台合跳下馬鞍,指著那些兵丁喝道:“我瀛棘七氏人馬,此刻皆在瀚州西為青陽王死戰,你在這辱我瀛棘王嬪妃,是想激起瀚西兵變嗎?”瀛棘部如今缺乏長重兵器,他便在烏木長杆頭上用皮索捆牢了把青銅匕首,兩面開了刃,當做大槊用。

瀛台合掃視一眼,已然發現這些兵丁其實不是青陽人,而是青陽營裏的七曲弓兵,這些過去的盟友,此刻對待瀛棘族人,比原本就是世仇的青陽人倒是要更兇殘。他冷笑一聲,大聲道:“若是我瀛棘兵變,貴部在青陽面前,也無法交代吧。”

那些兵見跳下馬的瀛台合身子只到他們半腰高,卻神色居高臨下,更兼義正詞嚴。他的氣勢壓得他們擡不起頭來,就都有幾分遲疑起來。

那群兵丁的首領是七曲百夫長達喀,這人日常能拉三十石的大弓,右胳膊粗壯如桶,鼻梁扁扁地歪在臉上,一看就知道斷過不只一次。這會他看著這小孩兩眼通紅,脊梁上冒著騰騰熱氣,一副意欲拼命的模樣,倒也有幾分忌憚,打了個哈哈:“這邊廂瀛棘的娘們多的是,倒也沒必要為這個女人玩命。弟兄們咱走!”

那些兵丁不甘不願地翻了翻白眼,拍了拍身上的碎雪,轉身要離去,瀛台合剛舒了口氣,達喀突然往後一退,粗胳膊一格一翻,已經伸手搭住瀛台合的烏木長杆。我三哥瀛台合大吃一驚,用力往懷裏一收槍杆,卻動彈不得。他終究年少,以為已然嚇退了這些軍紀渙散的爛兵,卻不曉得這些人個個是亡命之徒,如今猢猻成了大王,更是不知死活,哪裏是尋常道理分辯得清的。

達喀哈哈一笑,飛起右腳將瀛台合蹬翻在地,右手高高舉起那支簡陋的長槍,就朝倒地的瀛台合刺去,青銅匕首上的寒光如一道閃電在雪地裏亮了亮。

啪地一聲響,他們聽到了聲穿透空氣的呼嘯,一支方簇箭射穿了達喀手裏的烏木長杆,箭尾釘在其上微微顫動。達喀只覺得兩手發麻,這一箭的力道居然讓他立足不穩,後退了一步。

達喀長年浸淫在鐵胎硬弓上,也是箭術高手,見了這一箭之威,心中一凜,擡頭看時,見到溝旁小丘之上,高高的黑草叢裏冒出數十名衣裳破爛的武士,他們用黑布蒙著臉,騎在馬上,隱隱圍成了個大弧形,將溝中一幹人等包在其中。七曲的兵丁和瀛棘的人們竟然一點也沒有察覺。為首兩人手裏都持著弓箭,他們跨在馬上,同時拉弓再射,啪啪兩聲,又是兩箭同時穿透百夫長達喀手持的烏木槍杆。達喀再也拿不住長槍,長槍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達喀見那幾人都是身材高大,胡須拉茬,嗓音低沉,顯然是成年男子。他知道瀛棘部成年男子此刻都被征召至瀚州西部去送死,北荒之地,又素無人煙,這幾十來號人,瞧模樣只怕是群流浪的馬賊。

他嘿了一聲,道:“我們是青陽西涼同盟的七曲虎弓,大軍就在山後,各位招子放亮了……”

為首的那名持弓者穿一身褐色虎皮倆襠鎧,近兩臂處那些樹葉子大小的連綴銅片已經磨得鏡子一樣光亮,腰裏插著柄沉重的雙環刀,濃密的胡須打成兩辮分在兩旁,從蒙臉的布縫裏露出的目光如刀鋒一樣淩厲。他騎在馬上,就如同一座鐵鑄的律歷一樣沉重和不可違抗。

他也不吭聲,只是帶馬往前走了兩步,也不知道怎麽搞的,達喀和那些兵丁都覺得心裏一毛,仿佛一座大山壓過來一樣,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

另一名騎灰馬的持弓者驅馬前沖,低低喝道:“滾開。”他的嗓子沙啞難聽,就如同兩把鈍刀相互摩擦一般。七曲兵丁還沒回過神來,那匹灰馬已經鬼魅般沖入場中,他的手在空中飛舞,弓弦撕碎空氣,啪啪連響,那些七曲人的後脖子都是一痛,全被弓弦彈出了一道紅痕。他兜了一圈,沖回高丘,不露聲色地用拇指上的黑鐵扳指輕輕扳動牛角弓的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