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蠻舞宴歌 第八章(第3/3頁)

那一晚上的宴會盛況更要超過了前次,營地裏所有的人都要參加,可是青陽的那些騎兵卻沒有來赴宴。青陽人將帶來的所有的木桶裝著的青陽魂盡數打開,醇厚的美酒如溪水般嘩啦啦地流淌,那濃郁的香氣讓飛過營地的鳥兒們都墜落了下來。魚翅、熊掌、擎梁半島的獼猴腦,冰炎地海的角鯨舌、莫合雲嶺的白鹿唇……諸班珍奇佳肴流水介送上席來。青陽人帶來的那些歌姬和舞姬,在席間那些紅綃籠罩的燈籠下曼聲而歌婆娑起舞,其華麗裝束要勝過蠻舞的女人十倍,白胡子白眉毛的吟遊詩人跪在地上彈著琴,要為王子的這次圍獵當場賦詩,再用古老的韻格調彈唱出來。這些歌賦華麗而繁盛,從被酒泡軟了的嗓子中重重疊疊地婉轉而出,聽起來極其受用。他們雖然滅了白梨城,但白梨從東陸帶來的許多習俗已經深入到草原中心。青陽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

酒到半酣的時候,青陽王子端起一角酒,環顧四周說:“我還有件漂亮的東西要給大家欣賞。這是我這次到蠻舞原所得最好之物,就送給蠻舞諸位大人為禮,也作為我青陽和蠻舞結盟為友的信物。”

蠻舞王喜上眉梢,連忙離席叩謝。呂貴觥大手擺了擺,他身後的護衛向後退開,把營帳的門讓了開來。

黑甲的將軍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刀柄上,他的頭轉向了另一邊。我已經知道他們要送什麽東西出來了。

他們聽到帳內傳來四名青陽的斡勃勒擡著重物發出的微微呻吟聲,他們端出來的,果然是那面巨大的金盤子。青陽王子的金帳前雖然端坐著兩萬人,卻都寂然無語,連一聲粗重的呼吸都沒有。燭火在芯上跳動。

全身赤裸的蠻舞雲螢就坐在那面金燦燦的盤子上。她盤腿而坐,膚如凝脂,肩膀的曲線猶如光滑的貝殼,Rx房是兩顆晶瑩的水滴,長長的腿交叉著如月光下白色的樹杈。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縈繞如水紋波動,像是一條河流圍繞著我們,一條自由自在的河流。她依舊美麗如常,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兩道陰影,唇上帶著超然物外的微笑。她不會再為月光和帶毒的花兒憂郁,也不會再為草原的夜涼如水而哀傷了。她端坐在青陽匠人手藝出眾的金盤子上,脖子上一道細細的紅痕使她遠離俗世,只接受眾人視線的膜拜。這種解脫讓她臉上放射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刺傷了我的眼睛,讓它們紅腫流淚。

我流著淚看見坐在遠處角落裏那位青年武士叫了一聲,用手掩住自己的臉。他那一聲驚醒了許多人,他們坐在地上,用屁股向後退去,桌子上的東西打翻了一地。黑甲將軍輕輕吹了聲口哨,青陽人已經悄無聲息地把空地周圍圍住了,他們都把手放在自己的武器上,冷冰冰的眼珠看著場間。他們看著那個女人的目光和蠻舞人看自己的女兒是不同的。不知道他們的鎮靜是不是裝出來的,

赤蠻半跪而起,手按刀柄,望向蠻舞的王。我了解赤蠻,只要給他一個眼色,他就會為了這個其他部族的人,和那些虎豹騎拼命的。

但蠻舞王喪魂落魄,癱軟在地,一個酒樽扣倒在他身上,他的手哆哆嗦嗦地幾次想把它挪開,都沒能拿動它。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和赤蠻對視過。雖然赤蠻在蠻舞部落的地位依舊低下,但那天以後,他看蠻舞王的目光是鄙夷和同情的,如同看一匹待宰的小馬。

呂貴觥就這麽打碎了蠻舞人最珍貴的花瓶,可他自然不必為此愧疚。虎豹騎在那片隱秘的沼澤地裏找到了她,那個窩棚裏還有其他男人停留過的痕跡。呂貴觥辦了這事,並沒有多停留一晚。在那天晚上的神奇宴會上,他蹬翻了橫在他和蠻舞王之間的桌子,然後翻身上馬。他的仆從和五百名虎豹騎隨即跟著上馬。他們的馬早就備好了,他們絕塵而去,再不回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