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北荒之亂 第二章(第3/4頁)

那些女人面面相覷,一個年長的女人突然跪了下來,說道:“左爺,這裏現今到處都是東營的耳目。你還是快走吧,不要拖累了小寧。”

左驂大口往嘴裏塞著牛肉,仿佛沒有聽見她們的話,然後他的手突然停了下來。“你們聽,”他說,“糟糕,走不了啦。”

她們側耳傾聽,順著風聽到了營地四周傳來隱約的海潮一樣的嘈雜聲,那是大隊人馬調動的腳步聲,是兵刃和鐵器碰撞的聲響,這些聲響如同一場浩蕩的洪水,迅猛而沒有預兆,眨眼間已將外面包圍得水泄不通。

卡宏那扇粗壯的紅松圓木釘成的大門轟隆一聲被人踢開了,十來名提著明晃晃刀子的武士闖了進來,她們認得他們都是公子壽手下吉蛇營的衛士。他們踢開門後就持刀閃在兩側,公子壽低頭大步跨入卡宏內,看見果然是左驂坐在裏邊,嘴角邊不由露出一絲獰笑。

此刻公子壽身邊雖然人多,但畢竟聽聞過左驂的名頭,對這頭夜狼頗有幾分忌憚。他微微側身,擺了擺頭,外面呼啦啦又闖進了十來名帶刀衛士,將小小一間卡宏擠得滿滿當當,一圈刀尖都閃亮亮地對著桌子邊坐著的左驂。

東營中原本有六百多名弓箭手和短刀手,公子壽能調動的總有三四百人,這些人盡數而動,將卡宏外圍了四五層,也算是極給左驂面子了。

公子壽定了定神,扶著刀柄跨上前去,從鼻子裏哼著問道:“門口這匹馬可是你帶來的?”

左驂好奇地歪頭看了看四周。“不錯。”左驂回答說,他的刀子依舊夾在兩膝之間,周圍的兵丁眼睛一眨也不敢眨,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只要他有去碰它的意思,就要一擁而上。

公子壽大聲喝道:“它身上怎麽會有我們東營的烙印?——你不說個清楚,今日可沒那麽容易走得了!”

“你今年多大?”左驂擡著頭看他,突然問道。

公子壽一愣,似乎拿不準他是什麽意思。

“你是要拿回這些東西嗎?”左驂嘆了口氣,擺了擺手,“反正她也不要,我留著沒用,你就拿回去好了。”他撥了撥桌子上的那個布袋,碩大的圓珠就叮叮當當地相互撞擊著,在滑溜溜的桌面上滾了起來。這些珠子照亮了每一個人的眼睛,四五枚大如指肚的明珠順著桌縫滾到地上,滴溜溜地滾到了那些士兵的腳前,連公子壽也忍不住低下身去要把它們揀起來,卻被左驂背後揮起一刀,登時一顆頭飛出去,落在墻角裏。

公子壽的身子立了半晌,血如貫珠,從頸子裏咕嘟嘟地冒了出來。

只這一瞬間的工夫,一直一動不動地坐在桌前,略顯呆滯的左驂,已經如一團兇猛的旋風撲入那些呆立的士兵中間。銳利的光亮在他左右閃現,所有的人都同時感到那團幻影裹雜著銳利的刀鋒在朝自己撲來。沒有人能夠想明白,一把刀怎麽能同時揮劈兩側。那些東營的兵丁們驚恐地揮刀格擋,卻全都擋了個空。他們擠撞在一起,胳膊都無法揮舞開,這麽多的人同時揮舞兵刃,卻沒聽到一聲金屬相互撞擊的聲音,他們就如同在與空氣和風搏鬥,只聽到刀子切入肋骨和肉的聲音……

卡宏外那四百名長刀手只聽到屋內一片連綿的慘叫聲,卻不明所以,他們驚疑不定地擁擠在門前,前面的人擋住了後面人的視線,他們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卻也無法沖進去看。

可怕的呼喊和垂死的掙紮聲如同一陣潮水退到了門前,門口站著的兩名士兵突然左右一分,向兩側倒下了,熱騰騰的血從他們的脖頸裏沖出來潑灑在冰涼的地上。

四百名士兵驚恐地看著那頭狼一樣的灰衣左驂,慢騰騰地,毫無損傷地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他的右手一抖,刀子上的血如一串油上的水珠被甩了出去,一滴也不留在刀上。那把刀子登時像亮銀一樣閃閃發光起來。他的左手上還提著一顆頭,一甩手就將那東西扔了出來。

公子壽的頭顱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落在一匹紅色的兒馬蹄前,那匹馬聞到血腥味,驚恐不安地往後一跳,幾乎把背上的吉蛇營統領白菏摔下馬來。

“二十歲的毛孩子,還是不要在外面充大人的好。”左驂平靜地說,他的沙啞聲音讓每一個人聽得清清楚楚,“把他的頭帶回去。告訴你們王爺,再來胡鬧,對鐵狼王不恭不敬,就把你們東營夷為平地。”

白菏抖抖索索地指著左驂道:“反了反了。一個死囚徒竟然……竟然……”左驂沖他瞪了瞪眼,白菏那一句竟然也就竟然不下去了,他驚慌地後退了一步,揮著手喝道:“快給我殺!快上!”

左驂冷笑一聲,也稍稍往後一退,退入卡宏的陰影裏。

外面的吉蛇營士兵發一聲喊,並排往卡宏裏攻來,但那卡宏門口低矮,還要下一個大坡,每沖進來一個人,都要彎腰低頭才能進入屋裏。他們不得不向前伸著脖子,就仿佛在等左驂把他們的頭斬下來似的,而他們倒下的屍體,又成了後面沖進來的人的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