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北荒之亂 第五章(第2/7頁)

我們這麽幹了十來天,外面的風大了小,小了大,天亮了暗,暗了亮,除了每天塞進來一盒飯食,他們似乎把我們給忘了。我們便溺都在一個大木桶裏,好在卡宏很大,我們把它塞在遠遠的角落裏,加上天氣嚴寒,屋子裏味道倒也不大。我們的坑道挖過了地基下最深的木墻,開始拐彎向上了。凍土太硬了,坑挖得又小又窄,只能讓赤蠻勉強擠過去。隨著坑道一點一點地延伸,逃出去的希望也越來越大了。

“有大合薩在的話,我們得多挖多少土啊。”赤蠻感嘆著說。

他說起大合薩,我也就想到那個胖家夥不知道怎麽樣了,這麽久沒消息,還真有點想他。

風聲一小的日子裏,外面會有可怕的騷動。那是成百上千的人跑動的聲音,上百的馬兒嘶鳴,金屬相互撞擊。夜裏這些聲音中會夾雜上痛苦的呼喊和呻吟,火把亂晃,他們從這頭跑到那頭,攪得我們不得安寧。

“不好好呆在卡宏裏過冬睡覺,這麽跑來跑去地幹什麽?還讓不讓人安靜掏洞了?”赤蠻不滿地喝問說。畢竟做賊心虛,外面一有響動他就得從坑裏跳上來,扯塊床板把坑口蓋住,還得把手上和臉上沾的黑土拍掉,他對外面的人是越來越不滿了。

“是在打戰。”賀拔蔑老說,他蹲在門口側耳傾聽著。“出去了六千匹馬,回來的也有這麽多,還多了二百輛車子。”

風裏頭沒有更多的訊息,我只知道他們打了一戰又一戰。所有的人都越來越疲憊,他們拄著長矛就能睡著,馬深深地垂下了頭,不停地倒騰它們的後蹄,這種訊號表明敵我雙方都已經到了關鍵時刻,接下來不是勝利就是潰敗。

“得抓緊了。如果他打輸了,我們還能留下來。如果他打贏了,我們就要翹啦。”

“公子說得有道理,”賀拔蔑老點著頭說,瞌睡一掃而光,他抽出了那柄斷刀,“快挖。”

那一天晚上,天快亮的時候,赤蠻一手向上伸出去,掏了一把冷颼颼的雪回來。

我按捺不住,鉆進洞裏往上看去,赤蠻留了一層薄薄的雪殼在洞口上,微微發白的光線可以從那裏透進來。外面有人咳嗽和吐痰的聲音,有人出門挑水,他的桶磕碰在木頭圍墻上,一個士兵抱怨他的馬後掌掉了,可沒時間去補釘新掌,這些聲響都清晰地從那一層薄雪上面傳來。

“天已經亮了,白天可沒辦法逃走。”赤蠻抱怨說。

“那就晚上走,”我說,“我怕走夜路,楚葉,你可得把我拉緊一些。”

那一個白天我們都在休息,等著太陽落山。北荒冬天的白晝短得驚人,我們卻覺得天空好不容易才黑下來,耳聽著巡哨的兵丁最後敲了一陣梆子,他們嘴裏喊的是:“小心走水。”聲音從營地的這一頭蕩到那一頭,被風吹得七零八落的。

等他們這一遍叫完,營地裏就會安靜下來,除了風聲和野外傳來的一兩聲狼嗥,再沒有其他的響動。不多的哨兵會縮在大木墻後的哨所裏,從露個小縫的箭孔裏往外面霜舞統治的冰原上瞄上幾眼,然後抱成一團詛咒這該死的漫漫長夜。

到那時候,我們就可以偷偷溜出去,赤蠻本來就是養馬的家奴啊,他知道怎麽能不發出響聲地把馬從馬廄裏牽出來。馬蹄踏在雪上,一點動靜也沒有,只要摸出營門,快馬加鞭,向西奔上一天一夜,就能到達瀛棘大營。

“不去溫泉河邊投快意侯他們嗎?”赤蠻問。

“太遠了,我們都得餓死在路上。”賀拔蔑老說,“再說,是瀛棘王將我們派出來的,他不在了,我們就得向舞裳妃復命才是。”

“還是得小心些吧。”赤蠻皺了皺鼻子,“他們可說是鐵勒延陀和……殺了瀛棘王呢。”

“胡說!”楚葉漲紅了臉說。

他們都嚇了一跳。沒有人見過溫厚恭良的楚葉發過火。楚葉抱著我沖那兩個男人喝道:“她再怎麽著,也是公子的母親呀,我可不管你們怎麽想,我得帶公子回去見公主。”

他們兩人相互看了看,不吭聲了。

我覺得自己其實無所謂去見誰,不過我想見到了鐵狼王,就可以問他那頭白耳朵黑狼是怎麽回事了。

那天夜裏,我們終於等到營地裏終於無人走動,正準備爬進洞裏,突然雪地上簌簌地傳來大群衛兵走動的腳步聲,腳步聲一直響到了我們住的卡宏門口才停了下來。那扇封閉了很久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火把的亮光閃動著沖了進來,十多名甲士沖了進來。為首的人開口道:“長樂侯安在?昆天王請你過去。”

我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起了什麽變故。

赤蠻喝道:“又搗什麽鬼了,要過去就一起過去。”

“大王可是只叫瀛台寂一個。”那聲音冷如冰鐵,毫無通融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