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瀛台鐵勒 第三章(第3/4頁)

他掉頭朝那棵冰柱子飛馳而去。

鐵狼王掉頭對著我道:“瀛台寂,你還在愣什麽?”

我那時候早呆在那了,看著瀛台合騎的那匹馬如此兇惡,我如果走過去,那匹馬一定會吃了我的。

“語言就是一種巫術,當你掌握更多的語言的時候,你就得到了更多的力量,”古彌遠說,“其實動物的語言是最簡單的了。”

馬的語言也同樣簡單。我扔掉手裏的鞭子,朝它慢慢地走了過去,它側過頭來,用兇狠的眼白瞪著我的,不斷用蹄子刨著腳下的土,從鼻子和口中噴出大朵帶著煙的火焰,但是它突然站住了,豎起耳朵傾聽,仿佛聽到了漂亮光滑的小馬駒的叫聲。

那柔和的聲音來自我的嘴,我輕輕地彈著手指,對馬說著它的語言,他們聽不到我說什麽,因為大部分的音頻是人的耳朵所無法聽到的。它安靜了下來,搖了搖頭,走到我身前跪下,把碩大的頭放在我的膝前,那時候它身上的火氣已經消退了,變涼了。

我翻身上馬,認準馬鐙,伸手順順當當地抓住了它的嚼子。周圍的人都極安靜地看著我做這一切。

踏火馬騰身而起,長嘶一聲,朝瀛台合追去。他跑在我的前面很遠,此刻已經跳入了龍牙河,厚厚的冰立刻在他騎著的馬蹄下炸裂開來,冰面沸騰著,在他的馬蹄後面啪啪作響,然後裂開成一塊塊漂浮的冰塊。

我的馬不用催促,就跑得極快,它的馬蹄仿佛在那些厚厚的積雪上一掠而過,我的身後籠罩在一大團的白霧裏。瀛台合扭頭看了看我,突然勒著馬在冰面上橫著跑了起來,他的背後烈焰翻滾,整段整段原本凍著的河道都被他騎著的踏火馬給化開了。

我不得不讓我的馬順著河道向上遊奔去,要繞到很遠的上頭,從那些冰還厚的地方跑過去,而瀛台合遙遙領先,眨眼之間,他已經觸碰到了那根冰柱子,然後掉頭風一樣掠過我的身邊。那一瞬間我看到他的馬跑得並不安穩,還在一邊跑一邊不服氣地蹶著蹄子。我三哥的騎術真的是高過我呢,如果是我在那樣顛簸的馬背上一定會摔下來的。

我拍著坐下的踏火馬,它明白我的心思,向前直伸著脖子,使出全身的力量跑著,風從我的耳朵邊呼呼掠過,但回程過河的時候,我們卻要繞更遠的路了。眼見著瀛台合的背影在我前面晃動,就要沖進空場,我是無論如何也追他不上了。

我三哥眼看著就要跑到金帳前,卻突然哎呀大叫一聲,從馬背掉了下去。原來他用強力壓服踏火馬奔跑,暴怒也讓神馬身上的熱量迸發而出,他雙手雖然戴著厚手套,最終還是被馬鼻子裏噴出的灼人熱氣燒傷。瀛台合堅持了許久,卻在快到終點的時候摔了下來。那馬拖著空鞍一陣風似地掠入空場中。瀛台合呻吟了幾聲,爬不起來,卻有十幾名瀛棘人趕緊上前將他扶起。

我的踏火馬在其後奔回場中,在鐵狼王面前唰地一聲立定。四面圍著的大人們寂然無聲,鐵狼王卻哈哈大笑,舞裳妃臉上也是笑容一放:“瀛台合,你還有什麽好說的嗎?”

瀛台合將受傷的手夾在胳膊下,咬牙道:“這不算,我的馬是比六弟的馬先回來的。”

舞裳妃陰著臉,點了點頭,說:“你還是不服,這事就不好辦了。”

“我說的三件大事,找到墜石是大合薩的事情,但歷代瀛棘王都要有大功於朝,方能從大合薩手中接過大纛,否則便是名不正言不順。六弟手無寸功,要成為這瀛棘之王,我心中不服。”

舞裳妃搖了搖頭,嘆氣說:“你這可是胡鬧了。瀛台寂雖然馴服了踏火馬,已經做了六歲的孩童作不了的事,但他畢竟年幼,連長刀都提不動,難道你要他上陣殺敵,手刃大將,方才放心將這王位交給他嗎?”

一直坐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古彌遠咳嗽了一聲。大廳裏的火光輕輕地一跳。古彌遠說:“我本是外人,瀛棘事務不該插嘴,但瀛台合的話也未嘗沒有道理。要做著瀛棘王,自然要所有的人都心服口服,方是正理。我看眼下就有一件功績等著去立,不如就以之為題,讓幾位王子都來做一做如何?”

舞裳妃側過頭來看看他,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之所以對瀛台合步步容忍,也知道三王子精明強幹,多年來事事親力親為,大有乃父遺風,頗得部中親貴大將的支持,雖然此刻能強壓眾人同意,但周圍的那顏和將軍們未必真會服氣我這名小娃娃做瀛棘王。

她知道古彌遠是我的老師,既然他如此說,自然該向著我才是,只盼他能說出什麽收服人心的道理來,於是點了點頭。

瀛台合也知道此刻勢必不能後退,咬了咬牙說:“好,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