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天下有熊 第三章(第2/5頁)

連重治終於派出了這支騎兵,朝瀛棘中軍主帥的位置殺了過來。

青陽連校尉的六部前驅和我們在霧氣中來回撕扯的時候。我叔父鐵狼王早已帶著四萬瀛棘精銳,靜悄悄地伏在了國屋山口的桑蛇谷裏。國屋山與大望山同屬彤雲山脈,相距不遠,地勢要比駐著青陽大寨的大望山口高出千余尺,山頭總是縈繞在飄蕩的霧氣裏。山後亂石嶙峋,溝谷破碎,隱藏在茂密的亂樹雜草中,三條溝壑的出口正好搭在緩緩傾斜向陰羽原的大望山北麓上。這三道山谷又叫桑蛇谷,雖然溝中草木茂盛,但瀛棘的牧民們害怕迷路,都不敢讓自己的牛羊深入其中,其間最長的一條山谷彎彎曲曲延伸向前,如同高高昂起的蛇頭一樣甩了出去,谷口就是大望山口平緩起伏的山塬,只要一個沖鋒,就能殺入大望山北麓的核心。

左驂和他的群狼對陰羽原周圍千裏範圍內的地形就如自己家的後院般熟稔,這些天全仗他領路。群狼帶著瀛棘的騎兵們行走在桑蛇谷地,高草下掩蓋著若有若無的小道,低回曲折。他們七拐八繞,在青陽人十萬大軍的微小縫隙裏直插入到國屋山後。

許多瀛棘人都是第一次看到狼騎的潛伏行進。那些高大的狼聳著肩膀,矮著身子,掩藏在灰蒙蒙的樹叢中偷偷摸摸地行進,不發出一點聲息。它們在草葉下穿行,連草葉尖都不晃動一下。千牛衛的賀拔離祖孫想起第一次和鐵狼王見面,在溫泉河中其埋伏的情景,就不寒而栗。說到潛伏偷襲,瀚州之上的騎兵無出馳狼騎之右。

低回的霧和黃草掩蓋著瀛棘騎兵的蹤跡,又正好是逆風,狼的氣味被風帶到了西面。他們在厚厚的秋草和灰黃的林子裏靜悄悄地藏了兩天一夜,不露點滴痕跡。

在溝谷裏安設好馳狼騎和瀛棘騎兵後,左驂獨自帶著幾匹狼走入霧裏,他順著陡峭的只有狼能登上去的小道爬上國屋山頂,把狼的尖耳朵隱藏在長滿荊棘的巨石下,探頭俯瞰下去,只見青陽人的營帳在山下重重疊疊地向外延伸,上萬頂白色的牛皮營帳滿坑滿谷地填滿大望山下的四十裏荒原,無邊無際,如同北荒的冬雪提前降臨。

大霧對偷襲的大軍來說是極好的隱蔽,對偵察的斥候來說就是噩夢。左驂耐心地伏在山頂,眼睛銳利如刀,將霧氣中露出的青陽旗號和營寨一一銘記在心。

雖然青陽這數年來日漸沒落,但其多年來稱雄瀚州,此刻霸氣仍在。左驂可見十萬人大小連環二十余座營寨,連綿四十余裏,壁壘高聳,營帳森嚴。青陽人占領了大望山口的南北兩麓,以東西向的山脊為防線,大寨面對北方,右手和背後有一條小河,那是龍牙河的一條支流。左驂辨認出了中央高樹著青陽王的白色旗幟的王營,左翼大風,右翼重騎,各營連環相扣,左右兩翼頂端相距近三十裏,卻有幾處窪地隱藏在低處,始終被霧氣遮蓋著。左驂看著幾棵杉樹的樹梢挑在空中,卻怎麽也難見其下是否有軍隊蹤跡。

左驂張望良久,卻看不出青陽人最精銳的虎豹騎隱藏在哪。其余各軍也就罷了,虎豹騎的實力令任何人不可小覷。找不到他們駐馬何處,實在是瀛棘人的一大隱患,不禁讓他犯起幾分嘀咕。

左驂還在那望著,突然見山下青陽軍營一陣騷動,小隊兵馬在營門裏進進出出,知道定然是青陽人前方和瀛台白已經接上戰了,不敢怠慢,急忙抱住一匹巨大的黃皮馳狼的脖子,匆匆畫就一幅草圖,掛在狼脖子上鐵鏈系著的一個鐵筒裏,放手讓它竄下了山。

我叔父鐵狼王收到左驂的圖譜,瞄了一眼後隨手轉給諸將傳閱,他自己將眼睛眯成一線沉吟起來,很快下定了決心。那日下午,賀拔爺孫倆率領瀛棘四衛輕重騎兵,首先順著國屋山的最側旁的溝谷,前出到那道龍牙河支流的上遊,除右翼方面留有少數騎哨外,其余人馬全都匿藏在谷口內,緊跟其後行動的是國無啟和國無雙兄妹的玉鈴衛左右散射騎、長孫亦野的鷹揚衛長槍騎,從中間的溝谷中向前摸進,鐵勒延陀將他的最精銳的馳狼騎放在了當中那條蛇頭一樣昂起的谷中。

他的計劃簡單又有效,和瀛台白的的攻擊意圖極其相似,只要捱到青陽的金帳大軍一動,就發出訊號。賀拔氏的重騎和國氏的散射騎就會劃一道彎弧,從側後撲擊青陽人的左翼後方,青陽人的左翼哪怕往後動上一動,露出中軍的間隙,那便等於閃開了咽喉,鐵狼王的三千馳狼騎就會如雷霆一樣繞過青陽的左翼,劈在呂貴觥的臉上。長孫的長槍騎和代領的豹韜衛就是他們惟一的預備隊。

那一夜對谷地裏隱藏著的四萬瀛棘人來說是最漫長最難捱的一夜,對於埋伏在山頂的左驂也是如此。山頂勁風凜冽,已經飄開了小雪,他皮厚肉粗,倒是不懼風寒,趴在狼肚子下在草窩裏捱過了心事重重的一夜,第二日天亮一睜眼,眼前卻是一片白茫茫的濃霧,左驂抖落身上的霜雪,焦急地待到山風將霧吹開,登時吃了一驚,原來青陽左翼的大風營已經空了,這一支銳旅不知什麽時候已然開拔,竟悄無聲息地躲過了左驂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