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金目(上)

即便那黃袍道人近在咫尺,青玄依舊看不出任何端倪——杏花仙口中一直叫嚷的“妖怪”,無論如何在青玄眼中,依舊只是一個面色枯黃的老頭而已。

“杏花大仙……”青玄揉了揉眼睛,小心地從窗口避開,朝著那靈物認真地問道:“你真的確定那個穿著黃袍的老者是妖怪嗎?看他舉止、骨骼,都應該是個常人啊……”

“老者?”蹲在窗戶邊上的吳承恩聽到青玄這麽問,不由得愣了愣,悄悄掀開了窗戶重新確認了一下後才繼續說道:“那個黃袍道人頂多也才三十歲吧?”

青玄恍惚一下,皺眉說道:“那滿臉的皺紋和山羊胡子,怎麽看也得六十歲了。”

“哪裏來的皺紋和山羊胡子?”吳承恩似乎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曉得青玄在說什麽:“那人不是綁著發簪嗎?”

李棠在一旁聽了個大概,忍不住站了起來,捧著那靈物走到窗邊略微眺望,繼而輕蔑地責怪道:“你們兩個的眼神都朽了嗎?那戴著紅錢的黃袍道人明明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啊。對吧,小杏花。”

三人各自一呆:緣何一個黃袍道人,竟然被人看到了三張面孔?

“莫不是你們喝醉了酒?”說著,李棠擡了擡手,將杏花仙捧到了窗戶邊上。

只見杏花仙抱著自己的小腦袋趴在李棠手心裏,身子止不住地顫抖,連朝窗戶外面瞧一眼都不敢:“你們都中毒了,所以才瞧不出他的真身。那黃袍是個很厲害的妖怪,已經殺了我不少族人……你們不要管我,快逃命吧……”

毒?

青玄和吳承恩面面相覷。畢竟走南闖北這麽久了,關於吃食方面,兩人還是格外小心注意的。尤其是這幾天,吳承恩有信心:三人絕無可能著了毒物這方面的門道。

街上的黃袍道人已經巡遊了整個黃花鎮,甩了甩自己的袍子後擺,看著方向似乎是打算打道回府。李棠眨了眨眼睛,用眼神詢問青玄和吳承恩接下去怎麽辦。

吳承恩倒是有了辦法;只見他當著李棠和青玄的面,直接打開了那扇窗戶,然後朝著黃袍道人的背影喊道:“喂!那黃袍大仙,請留步!”

一時間,吳承恩的嗓音甩在了空蕩的市鎮上空,盤旋久久不肯散去。

隔著兩三裏遠的黃袍道人止住了自己的腳步,轉身後定睛看著客棧的方向,顯然是看到了吳承恩等人。

“你幹嗎?你把她嚇到啦!”李棠被吳承恩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嗓門嚇了一跳,貼著心口護著手裏的杏花仙斥責道。

“你不是說你識得百妖嗎?”吳承恩聳聳肩膀,悄聲對李棠說道:“現在他露了正臉;你就來分辨分辨,這黃袍到底是人是妖?”

李棠瞥了一眼吳承恩,徑自走到窗戶口處,擡眼望去——

李棠還沒說話,只聽那黃袍道人聲如洪鐘,徑自問:“施主,何事?”

吳承恩頓時也不知道如何接話茬,總不能開口說自己認錯了人吧?他只能拉了拉青玄的衣角,想求他幫自己解圍。

“閃開!”青玄大吼一聲,一腳踹在了窗戶正當中的吳承恩的腿上;吳承恩一個趔趄,撞在李棠身邊後橫著摔了出去。

而剛才吳承恩站著的位置,兩道邪光帶著尖銳的嘈雜聲刺了進來,紮穿了房間後面的木墻。擡眼望去,那黃袍道人已然霎時間變得面目猙獰,殺氣騰騰,扶搖著身子飄上了半空。剛才那兩道邪光,正是從那黃袍道人雙眼之中噴出。

“找到你了!杏花妖!”黃袍道人心滿意足地大聲邪笑,然後在半空中左搖右擺地朝著客棧飄了過來。

李棠被頂到了墻角,起身之後先是看了看那靈物有無大礙——還好,杏花仙並沒有受傷,她隨手將杏花仙放在了青玄手中,趁著青玄一愣的空档,反手抽刀出鞘,跳出窗去。

吳承恩想勸阻李棠,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能從袖口中摸出了毛筆,即刻舔了舔筆尖,甩出一張宣紙後落筆一個“劍”字後拼了全力擲向了那半空中的黃袍道人——這種功夫了哪裏還有時間同對面講道理,自然是先出手再說!

卻見得那黃袍道人並不慌張,也未見任何動作,憑空裏那張撲面而來的宣紙忽然在他眼前一丈左右的距離將將定住。雖然看不到任何東西,但是吳承恩確信自己聽到了皮肉被刀刃劈裂開的聲響。

這一步倒是阻止了那黃袍道人繼續向前,反而擡起手端詳著自己的手掌;片刻後,那黃袍道人落在了地上,擡起頭朝著二樓客棧裏的人癡癡一笑:“倒是小瞧了諸位施主,沒想到……你們還有些本事!!”

最後一句話,明顯聽出那黃袍道人動了怒氣,嘶吼的聲音如半夜驚雷一般震耳欲聾。

“快逃啊!”青玄手中的杏花仙聽到了這麽一聲大吼,急忙朝捧著自己的青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