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烏鴉(下)

躺在地上的血菩薩忽然間笑了笑,咳嗽了幾聲後重新站直了身子。幾個上前的人頓時一驚,匆忙退了回去。

“私下謀害朝廷命官……”血菩薩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似乎並不在意:“劉大人,您這番舉動,試問該當何罪?”

劉把總顯然意識到大事不好,急忙勒令其他人再次上箭。

“感謝劉大人剛才明示在下。既然大人敢在這裏動手,那想必真的不會有人來這裏礙事了。”血菩薩甩了甩袖子,雙手抱拳;不知什麽時候,幾只烏鴉已經蹲在了血菩薩的肩膀上,一邊叼啄著自己的羽翼,一邊瞪視著對面的人。血菩薩身上的烏鴉越來越多,他開口說道:“既然知道了這裏不會有人來,那麽……大人,您說是您的箭快呢,還是我的烏鴉快?”

那劉把總深吸一口氣,嘴裏醞釀的再也不是“放”字,反而是一個“逃”字。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漫天的黑色羽翼便鋪天蓋地而來,頃刻間吞沒了眾人的身影。

血菩薩耐心地等待一切都結束之後,擡擡手召回了烏鴉。之後,血菩薩閉上眼睛略微運氣,身上的箭矢全部被吸進了自己體內;而那些傷口也在頃刻之間愈合。

十幾丈之外,劉把總那群人剛才站著的地方,只剩下了滿地的兵器、盔甲,而不見任何人影,地上也不見任何血跡。這群人就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什麽痕跡都沒留下。

“這樣處理的話,日後老五也不會為難了吧。”血菩薩咳嗽了幾聲,嘴角的鮮血又流了出來。雖然血菩薩明白自己傷勢不輕,但是眼下自己還不是回衙門的時候。

按照自己剛才看到的信息,神機營馬上就要班師到距離鎮邪司近在咫尺的地方了;關鍵時刻,身為鎮邪司頭腦的麥芒伍卻又不能臨陣而動……

倘若現在自己回鎮邪司報信,那二十八宿裏面可有幾個家夥都和鎮九州一樣,是出了名的炮仗;麥芒伍不在的話,自己可壓不住這些家夥;說不定一語不合幾人就順勢造反了。但是單靠自己,想要拖住神機營……

情況緊急,血菩薩此時腦海裏倒是冒出來了一個可以幫忙的人。思及於此,血菩薩即刻動身,朝著京城西邊的鬼市疾奔而去。一路上,血菩薩已經琢磨明白了不少事:

是的,此時此刻,能拖住神機營的只有一人——那個和麥芒伍私交不錯的鬼市老板。

只是,到底自己手裏這段錦條是哪位朋友傳過來的,卻無從知曉……單看筆跡,也不似是自己認識的人。日後如有機會,必當對此人厚禮相報才是。

那血菩薩腳程極快,沒多久便到了鬼市東邊的湖泊處。放眼望去,擺渡用的小船遠在對岸,而且也不見梢夫;這下不由得血菩薩有些著急:自己倘若是幻作烏鴉,這湖水倒也攔不住。但是,如此一來便是硬闖鬼市,恐怕剛剛落地就得廝殺一場。

且不說自己有傷在身,鬼市也不是好惹的。對於這點,血菩薩心裏明白。

思忖了片刻後,血菩薩俯身蹲在湖邊,用手指叩了叩那湖面,如同敲門一般,在湖水上激起了一絲漣漪。過了一會兒,水面上似是回應一般冒了幾個泡泡。很快,兩個魚臉的半妖爬出了水面,呆呆看著面前的血菩薩發愣。

“唔……不是伍先生啊。”其中一個魚人仔細看了看來人之後,支支吾吾說道。

“灞波兒奔,我有事要請老板幫忙,請幫我傳個話。在下鎮邪司血菩薩。”血菩薩之前曾經見過這兩個家夥,所以並不寒暄,直接開口說道;同時,他也按著平日裏鬼市的規矩,遞過去了一疊銀票。

“認錯了,我是奔波兒灞,臉黑的才是灞波兒奔。”那魚人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同伴,並沒有伸手接那銀票,而且語氣裏夾雜著幾分不滿。

畢竟被人認錯這種事,說來也確實尷尬。

這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兩條魚精,都是鬼市裏老板的手下。傳聞中說,奔波兒灞原本是老板養在鬼市池子裏的一條鲇魚,後來得了仙氣日久成精;而那灞波兒奔的來歷則更是傳奇:他原本是老板從集市上隨手買回來的一條黑魚,扔給後廚交代要做成一盤子紅燒魚下酒;結果後廚一時大意,把這道菜給燒糊了。

然後這道燒得焦黑的紅燒魚也日久成精,變成了今天的灞波兒奔。

兩個家夥雖然修行不足,但是在老板的□□之下卻也能化成人形。再加上他倆一直對老板的“知遇之恩”心懷感激,索性就賴著臉皮留在了老板身邊,幫著跑腿打雜,順便在鬼市裏繼續精修,打算日後能有所成,成為老板的左膀右臂。

日復一日的,兩人也算是大有長進:那奔波兒灞練就了一副好體格,在陸地上跑得不比人類慢多少。而灞波兒奔則更是出神入化,幾年下來,一手紅燒魚做得是越來越好吃,就連老板嘗了都贊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