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人頭(上)

銅雀在天牢之中見到昔日鬼市的老板時,並不算太驚訝;他早料到與鎮邪司關系匪淺的老板一定會有退路。不過即便銅雀有這個心理準備,卻還是被那在池子裏“肆意遨遊、快要淹死”的吳承恩驚了神。

“這位公子好雅興,鴛鴦浴洗得著實自在。”銅雀看著那半死不活的吳承恩想了半天,還是寒暄了幾句。

吳承恩正盯著水面出神,似乎在賣力地想著什麽,所以銅雀的寒暄對他來說幾乎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有激起半點波瀾。

而老板壓根沒有搭理銅雀,麥芒伍和血菩薩更是沒有任何要笑的意思;籠子裏的鎮九州倒是一聲邪笑,示意銅雀有屁快放。

銅雀大體知道自己並不受其他二十八宿的歡迎,身為現任鬼市掌權人,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銅雀只是看著一旁的李棠,臉上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李小姐果然在這裏……我今日只是來替人遞個話給你。”

“找我?”李棠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卻並不認得銅雀,頂多算是眼熟。而且,自己也想不到京城之內有何熟識。剛才下人的通稟,也說這人要找的是麥芒伍啊……

“沒錯,找的正是李小姐。”銅雀略帶抱歉地說道,“小姐一直身在天牢,要不是在下與伍大人有些關系,還真進不來。”

“我倒好奇,誰能請得動掌櫃的親自跑一趟?”麥芒伍還算客氣,並沒有計較銅雀借他關系的舉動;若是沒有大事,銅雀也斷不會鋌而走險,來此天牢。

“嗯,說起來倒也不是外人。托我給小姐遞話的,正是卷簾……”銅雀賣了個關子,開口說道——

轟隆一聲巨響。

旁邊那本是純銅打造的巨籠,硬生生被鎮九州徒手撕開了一個口子;他整個人似是失了心智的野獸一般,四肢著地,嘶吼著朝著銅雀撲了上去。

“不要動手,他乃是咱鎮邪司的……”麥芒伍嘴中的“朋友”二字還沒出口,鎮九州已經殺到了銅雀的面前。

這突然的變故,銅雀自然是沒有反應過來;不幸中的萬幸,銅雀與鎮九州之間還隔著血菩薩與麥芒伍。兩人同時出手,頃刻間數根銀針□□了鎮九州渾身穴道,而地上也出現了一灘血汙,融絆住了鎮九州的下半身。

但是這鎮九州不管不顧,朝著銅雀的臉頰便是一掌橫掃——滋啦啦,冒出了無數火花。終歸銅雀命不該絕;這最後一掌,硬是被一旁的青玄接了下來。

青玄是匆忙之際張開的五行結界,他並非預料到了鎮九州電光石火的一擊,僅僅是本能嗅到了一股危險的野獸氣息。只是,李棠是第一次看到,青玄的結界竟被人如此輕易撕開了一丈寬的口子。

“你再說一次他的名字!”鎮九州怒吼著,嘴中血沫四濺,雙眼更是充血,看著格外怕人。銅雀斷沒想到自己剛一開口便是這般遭遇,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掌櫃的,若是開玩笑,便過分了。”麥芒伍腦門上已經有了汗珠,可見他用在鎮九州身上的力氣著實不小,“還請掌櫃的開門見山,不要拿我們兄弟開心了。”

“那卷……他胳膊受了重傷,說自己今晚要逃離京城。”銅雀張開嘴,話到嘴邊還是隱去了名字。這番話,除了發狂的鎮九州壓根沒有聽進去之外,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麥芒伍和血菩薩對視了一眼,各自皺眉——怎麽可能,那卷簾竟然真的會逃走?

李棠倒是按捺不住,急得跺腳,認定是那卷簾發現了自己的身份,這才嚇得匆忙要跑。想到這裏,李棠連正在水裏精修的吳承恩都顧不上,一把拉住青玄便走,要去追趕卷簾。

二人腳步匆匆,很快便離了天牢。可憐那吳承恩還在水中被龍王按著練習,死命掙紮也無法逃脫。

麥芒伍並沒有阻攔二人離去;未防執金吾生事,天牢門口早已經安排了其他二十八宿駐守,李棠和青玄自然是出不去的。此刻,麥芒伍只是端端看著眼前的銅雀,猜測著此人心機。因為銅雀的一番話,讓人一時猜不透其中奧妙。他瞥了一眼身邊的鎮九州;鎮九州也算是心領神會,從地上的血池之中拔出了身子,懊惱地重新鉆進了籠子之中,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既然他要逃走,為何掌櫃的說是替他傳話?”血菩薩也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索性開口問道。

“不錯。”銅雀有點失望,覺得京城之內最有趣的事情便是看麥芒伍猜謎;但是血菩薩這愣頭青開了口,自己不回倒也不是。既然如此,銅雀只好和盤托出,“正是他本人要我來此告密,點名要我透露給李棠這個口信。”

其實,從字裏行間,麥芒伍大體也知道這個意思。

“掌櫃的是說……”麥芒伍拍了拍血菩薩的肩膀,由自己親自與銅雀周旋;此人無利不起早,很多話都不肯說透,也只能麥芒伍上陣才可不落下風,“卷簾是在故意利用你前來通風報信吧……既然如此,那他便是要引金蟬子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