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中斷的魔術(第2/3頁)
秋聲看著這個失去魔法的男人,他的一半魔法將自己變成了活著的碎屍,另一半魔法卻不知道去了哪裏。“我再也不能復原她了是吧?”
“對不起……對不起……”龍三抓扯著自己的頭發,號啕大哭。
兇手被捕、受審、獲刑、入獄,整個流程沒用太多時間,不知道動機,是競爭對手雇來的,還是狂熱到發瘋的崇拜者,搞不清楚,搞清楚了也毫無意義。
龍三和秋聲再也不能登台表演,他們整天躲在家裏,一個躺著,一個坐著,一個身體垮掉了,一個靈魂崩塌了。
龍三本來也去看了很多醫生,但總是在說到“希望恢復我的魔法能力”的時候被趕去精神科。後來他又找到各路半仙,在家裏各個位置給各式名號的鬼怪燒紙錢,除了把家裏搞得烏煙瘴氣以外,沒起到任何作用。
他漸漸認命,唉聲嘆氣,借酒澆愁,對著秋聲怪異的軀體,一邊流眼淚一邊打自己。
“老公,我不怪你。”秋聲說,“是我們自己玩魔法玩得太過了,我們不該用魔法騙人。”
“不用魔法,是嗎?”龍三重復道,他認為這是妻子的暗示,那些不需要魔法的技巧,他還記得多少?
“不用魔法,我能練到以前的水平嗎?”
“為什麽不試試呢?其他魔術師都是這麽做的呀。”秋聲鼓勵他說。
“你願意等嗎?”
“我都成這個樣子了,不在這等你,還能去哪兒?”
這是個漫長的過程,龍三幾乎是從頭學起,手法的快慢、精準度,道具的精確、細密,每一個環節,失去魔法的輔助,對他來說都難上加難。
他無數次想要放棄,又無數次因為秋聲的鼓勵而重新站起來。
一開始,沒有多少人認可他漏洞百出的表演,雖然大家都知道他遭
到了襲擊,可能心靈也受到創傷,不會當面嘲笑他,但誰也不願意花錢看他那些平淡無奇的節目。
於是,他把攤子支到戲院外面,在地上倒放一頂帽子,捏碎一把花瓣在手裏,手往半空一抓,變回一枝紅玫瑰。若被正排隊買票的觀眾看到,倒也有幾聲稀稀拉拉的掌聲,就像當年在街頭賣藝時一樣。
慢慢地,一枝玫瑰變成了一大束玫瑰,面前的觀眾從幾個變成了幾十個,到最後一層一層人頭攢動,前排歡呼,後排喧嘩。終於,戲院又邀請他回去,回到那個曾經屬於他的地方。龍三的復原魔術成了他新的招牌,甚至有人傳說,連博物館那些碎掉的古董瓷器,都是龍三給變回原樣的。
他終於又回到了神奇的頂峰,在沒有魔法的幫助下。
機會成熟了,他選定一個星期五的黃金時段,讓戲院掛出了“最後一場”的海報。
全城震動,每個人都想知道,龍三在最後一場魔術裏,將復原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星期五轉眼就到,戲院裏擠滿了人,老板叫人前後往復,足足查了三遍的票,清出去三十幾個逃票的。縱然如此,人和人之間也沒半點縫隙,吸口氣都聞得出來旁邊的人今晚吃的是什麽。
前面表演的那些魔術雖也有人喝彩,但看得人終歸是興味索然,什麽百變衣裝,袖底出魚,都是老把戲,也只有那些沒見識的小孩還在瞪大眼珠子想看個究竟,嘰嘰喳喳吵個不休。
開場兩個多小時之後,龍三總算上場了,剛往舞台中間一站,還沒說話,場下便是一陣三分鐘的掌聲。他右手一擡,示意大家安靜,場子裏便馬上鴉雀無聲。
龍三穿一襲青衣大褂,瘦弱的身材顯得有些幹癟,誰也猜不到他衣服底下有沒有藏著道具。
“曾經,我有一個魔術被中斷了,沒有給大家表演完。”龍三不緊不慢地說,“今天,我想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四個助手各抱著一只大箱子走上台,他們將箱子放在舞台中間,取下擋在前邊的擋板,露出裏面的“東西”來。
“呀!我的天!”膽子小的已經叫出聲來,膽子大的只管“哢嚓哢嚓”地拍照。
“這是我的妻子,在那次被中斷的魔術裏,她是最大的受害者。今天,我希望在你們的見證下,彌補我的過錯。”龍三走過去,撫摸了一下妻子的面龐,與她相視一笑。
觀眾個個都嫌眨眼的時間太長,他們看著龍三拿出一塊黑布,將四只已經拼接在一起的箱子蓋住,箱子裏斷成四截的秋聲立時被擋在了布的後面。
龍三隔著黑布抱住箱子,動作舒緩,在每一道箱子與箱子之間的縫隙處吻了一下。
然後,他直起腰,看著台下的觀眾。
戲院定格了十秒鐘,無人說話。
龍三長出一口氣,將箱子之間的擋板一一抽去,最後掀開那塊黑布——
觀眾“轟”地響起一片掌聲。
因為大家都看見秋聲從箱子裏坐起,活動自己的四肢,她站起來,邁著久違的步子在舞台上走了兩個來回,身姿綽約,美妙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