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又偷肚兜

宮裏出了賊。

專偷肚兜。

這個賊是皇帝。

所有人都知道。

皇帝以為大家不知道。

事情大條到這個程度,不管內廷還是外戚,從魏公公到葉首輔,大家都很頭大。葉首輔頭大的原因是,雖然皇帝整天除了在後宮搞女人,在朝堂打哈哈,但至少從未出過什麽心理問題。他固然昏庸,但並不變態,現在好了,皇帝變態了,這一變態起來,更沒心思幹正事了。

而魏公公頭大的原因則是,他穿肚兜,而且已經被偷了十幾件了,洗一件丟一件,洗兩件丟一雙。浣衣局的女工打死了好幾個,也不頂用,誰都知道這是皇帝偷去的,只要遠遠地看見他禦駕親竊,還要腦袋的都會躲得遠遠的。

魏公公白天無心工作,奏折也懶得幫皇帝看,統統送去禦書房,夜裏也睡不著。只因他思來想去折騰不出個主意,要說一件肚兜值不了幾個錢,穿上一天然後讓皇帝偷去也沒什麽大不了,但魏公公偏偏最怕穿新衣裳,尤其是貼身的衣物,那些個還沒磨平的針腳線頭,對他所剩無幾的壽命都是莫大的折磨。

不讓皇帝偷?難道自己悄悄洗?雖說也是從端茶倒馬桶這些苦差熬上來的,但真讓他再幹這些粗活,魏公公自然不樂意。送到浣衣局就一定會被偷,那要不,不穿肚兜了?那也不行,皇帝知道自己有這個嗜好,萬一哪天突然被扒開,發現沒穿,豈不是欺君?魏公公心裏亮堂,他可以奸,可以貪,可以濫殺大臣,可以陷害忠良,唯獨,不可欺君,欺君就是死罪。

那還能怎麽著呢?照著自己的老師,上一位太監首領,就是最後被魏公公陰死的那位的說法,要想在皇帝面前混得春風得意,秘訣就一個——別讓他看書。書裏的道理,至聖之言,隨便拎幾條出來,只要皇帝看明白了,腦子轉了彎,自然天天跑出去找大臣,哪還有太監的事。而阻止他看書的法子呢,也簡單,就是勸他玩,可勁兒玩,什麽好玩玩什麽,玩女人、玩木工、玩修鎖、玩畫畫、玩鬥雞。

玩偷肚兜。

魏公公知道,別無他法,皇帝好上這口,就不會回頭,除了陪他玩下去,沒有別的選擇。好吧,那就接著玩,而且,要玩就玩大的。

第二天,宮裏的,宮女就不說了,從太監到少監,從少監到火者,只要下面沒有的,都收到了魏公公的密令:肚兜列為宮中閹人指定著裝,當天穿當天換,換下的統一送到浣衣局清洗晾曬,不穿者亂棍打死。

魏公公的號令,誰敢不聽,況且能送去浣衣局洗衣服,多有面子的事情。大夥兒果然雷厲風行,過了一天,浣衣局外的晾曬場上,肚兜招展,遮天蔽日,如同沙場軍旗,莫不是魏公公的親隨嫡系。

魏公公想,有了這麽多打掩護的,總偷不到自己頭上了吧。

當天夜裏,浣衣局來人報告,舌頭打戰,“肚兜,肚兜,全沒啦!一件兒不剩!”

前一天。

皇帝正在看葉首輔的奏折。

“臣聞:君者,臣之父也,臣者,君之子也。欲稱子之任,唯以父事見寄。臣披瀝肝膽,欲設禦前肚兜營,轄壯漢五百人,專代陛下行肚兜來去之事。今陛下親往,折損龍體,臣不勝羞慚,是以冒死,願盡區區,唯陛下垂聽焉。”

皇帝思量半晌,終於寫下朱批:準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