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第2/4頁)

達官貴胄中最後進來的是他叔叔,守夜人部隊的班揚·史塔克,以及父親年輕的養子席恩·葛雷喬伊。班揚經過時對他露出溫和的微笑,席恩則對他完全視若無睹,不過這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等貴賓全部就座之後,大家彼此舉杯祝福,互致賀詞,然後晚宴便正式開始。

瓊恩從那時起就在喝酒,到現在還沒停下。

長桌下有東西摩擦他的腳,低頭只見一對紅眼睛盯著他望。“肚子又餓了?”他問。餐桌中間還有半只蜜汁烤雞,瓊恩伸手撕下一只雞腿,突然心生一計,用餐刀把整只雞的肉切割下來,然後讓剩余的雞骨從自己雙腿間滑到地上。“白靈”野蠻卻安靜地撕咬起骨頭。他的兄妹們都不準帶狼進宴會廳,惟有瓊恩所處的大廳尾端,狗多得數不清,自然也沒人管他的小狼。他告訴自己這也算專有的好福氣。

他的眼睛突然一陣刺痛,他粗魯地揉揉,咒罵著熏煙。他又喝了一大口葡萄酒,然後看著白靈吞噬了整只雞。

狗們在餐桌間來回走動,跟著女侍四處逡巡。其中有一只長著大大的黃眼睛的黑色混血母狗聞到了雞肉香味,便停下腳步,低身擠過長椅想要分一杯羹。瓊恩冷眼旁觀雙方對峙,只見那母狗喉頭發出低吼,慢慢靠近。白靈則沉默地擡頭,用那雙血紅的眼睛冷冷瞪視對方。母狗發出一聲憤怒的挑釁,她的身軀是小冰原狼的三倍,但白靈動也不動,只霸占住自己的食物,張開嘴巴,露出尖牙。母狗見狀,又吠了一聲,最後決定這場架還是不打為妙。於是它轉身溜走,離去前還不忘傲慢地吠了一聲以維持自尊。白靈繼續低頭猛嚼。

瓊恩得意地笑著,探手到桌底摸摸小狼一身蓬松的白絨毛。小狼擡起頭望他,溫柔地咬了他的手一口,然後又低頭大快朵頤。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冰原狼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旁問。

瓊恩開心地擡頭,班叔叔把手放在他頭上,撥弄著他的頭發,就好像他剛才撥弄白靈身上的毛一樣。“對,”他回答,“它叫白靈。”

一名正說著低級故事的侍從停下來,挪出位置給公爵的弟弟坐。班揚·史塔克跨坐上長凳,從瓊恩手裏接過酒杯。“夏日紅,”他嘗了一口後緩緩地說,“沒有東西比得上這酒甜美。瓊恩,你今晚喝了幾杯?”

瓊恩笑而不答。

班揚·史塔克笑道:“果不出我所料。呵呵,算了,記得我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時,年紀比你還小。”他從旁邊木餐盤裏揀起一顆滴著棕色肉汁的烤洋蔥,一口咬將下去,發出松脆的喀嚓聲響。

叔叔容貌銳利,瘦削有如危巖嶙峋,但他灰藍色的眼睛裏永遠帶著笑意。他和所有守夜人一樣一襲黑衣,今晚他身著厚實的天鵝絨長衫,腳踏皮革高統靴,腰系寬邊皮帶和鍍銀扣環,脖間還戴了串沉甸甸的銀項鏈。班揚一邊吃洋蔥,一邊興味盎然地看著白靈。“很安靜的一只狼。”他做出結論。

“它和其他幾只很不一樣,”瓊恩說,“從來都一聲不吭,所以我才叫它白靈。這也是因為它的毛色,其他幾只狼毛色都很深,不是灰就是黑。”

“長城外也有冰原狼,我們外出巡邏時經常聽到它們的嚎叫。”班揚·史塔克意味深長地看著瓊恩,“你平日不是都和你弟弟他們同桌吃飯嗎?”

“那是平日,”瓊恩平板地回答,“夫人認為,今晚若讓私生子與他們同桌用餐,對王族是種侮辱。”

“原來如此。”叔叔轉頭看看大廳盡頭高台上的餐桌,“我哥哥今晚看上去不太有慶祝的興致。”

瓊恩也注意到了,私生子必須學會察言觀色,洞悉隱藏在人們眼裏的喜怒哀樂。他父親固然舉止都合乎禮數,但神情裏卻有種瓊恩從未見過的拘束。他不多說話,始終用低低的眼神掃視全廳,目光十分空洞。隔著兩個位子的國王倒是整晚開懷暢飲,絡腮胡後那張大臉漲得通紅,他不斷地舉杯敬酒,聽了每一個笑話都樂得前仰後合,每一道菜他都像個餓鬼似的吃個不休。但坐在他身旁的王後卻如一尊冰冷的雕像。“王後也在生氣,”瓊恩低聲對他叔叔說,“下午父親大人帶國王去了地下陵寢,王後本不希望他去的。”

班揚仔細地審視了瓊恩一番,“瓊恩,什麽事都逃不過你眼光,是麽?我們長城守軍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瓊恩驕傲地說:“羅柏用起長槍來比我有力,但是我劍使得比較好,胡倫還說我的騎術在城裏也是數一數二。”

“的確很不容易。”

“你回去的時候,帶我一道走罷。”瓊恩突然激動起來,“只要你去跟父親大人說,他一定會同意,我知道他一定會。”

班揚叔叔再度審視他的臉龐,“瓊恩,對一個男孩子來說,長城是個很艱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