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絲(第3/5頁)

哥哥跪在地上,手指摳住皮鞭,呼吸困難,發出難以分辨的嘶喊。鞭子緊緊勒住了他的咽喉。

“跟他們說我不希望他受傷害。”丹妮說。

伊麗用多斯拉克語重復了一遍。喬戈鞭子一抽,韋賽裏斯便像絲線拉扯的木偶般再度仆倒在地,但總算解除了束縛。他下巴下面有一道又深又細的血痕。

“公主殿下,我警告過他別這樣,”喬拉·莫爾蒙爵士道,“我告訴他照您的指示待在山岡。”

“我知道。”丹妮邊看著韋賽裏斯邊回答。他躺在地上,大聲吸氣,滿臉通紅,抽抽噎噎,十足的可憐蟲模樣。他一直都是條可憐蟲,為何她到現在才發覺?她心裏的恐懼,頓時化為烏有。

“把他的馬帶走。”她命令喬拉爵士。韋賽裏斯張大嘴巴看著她,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話,就連丹妮自己也不太相信她正說的話語。她道:“讓我哥哥跟在我們後面,走路回卡拉薩罷。”對多斯拉克人來說,不騎馬的人根本就不配當人,地位最為低賤,毫無榮譽與自尊可言。“讓大家都看看他究竟是什麽樣的。”

“不要!”韋賽裏斯尖叫。他轉向喬拉爵士,用其他人聽不懂的通用語苦苦哀求。“莫爾蒙,幫我打她,你的國王命令你打她。把這些多斯拉克走狗給我殺了,教訓教訓她。”

被放逐的騎士看看光著腳丫,趾間都是汙泥,頭發塗了香油的丹妮,再看看身穿絲衣,佩戴寶劍的哥哥。丹妮從他臉上讀出了決定。“卡麗熙,就讓他走路吧。”他說完,接過哥哥坐騎的韁繩,丹妮則重新跨上小銀馬。

韋賽裏斯張大嘴看著他,重重地坐進塵土裏。直到他們離開,他都保持著靜默動也不動,眼神卻怨毒無比。很快,他消失在高高的草浪之後。當見不到他時,丹妮又害怕起來。“他找得到路嗎?”她邊騎邊問喬拉爵士。

“就算你哥哥那麽盲目的人,也一定可以跟著我們留下的痕跡。”他回答。

“他很驕傲,可能因為羞恥就不來了。”

喬拉笑道:“那他還有什麽地方可去?就算他找不到卡拉薩,卡拉薩遲早也會找到他。孩子,想淹死在多斯拉克海裏可不容易啊。”

丹妮覺得此話有理。卡拉薩好比一座移動的城市,但絕非盲目前進。主隊前方必有斥候巡察,負責注意各種獵物和敵人蹤跡,先驅部隊則守護兩翼。在這片多斯拉克人發源於斯的土地上,沒有任何東西能逃過他們的注意。這片平原是他們的一部分……如今也是她的一部分。

“我剛打了他。”她驚訝地說。現在回想起來,仿佛是一場怪夢。“喬拉爵士,你覺得……他回來的時候會不會很生氣?”她顫抖著說,“我喚醒了睡龍之怒,對不對?”

喬拉爵士哼了一聲:“孩子,你能叫醒死人嗎?你大哥雷加是最後的真龍傳人,而他已經死在三叉戟河畔。韋賽裏斯連條蛇的影子都不如。”

他的直言不諱讓她大感震驚,仿佛一夕之間,她一直以來深信不疑的事情都變得不再明晰。“可你……你不是宣誓為他效命嗎?”

“是啊,女孩。”喬拉爵士道,“那麽假如你哥哥只是條蛇的影子,你覺得做他的手下算什麽呢?”他語氣苦澀。

“可他畢竟是真正的國王,他是……”

喬拉拉住韁繩,看著她。“說實話,你希望韋賽裏斯登上王位?”

丹妮仔細想了想。“他不會是個很好的國王,對吧?”

“有比他還差的國王……但不多。”騎士一夾馬肚,繼續前進。

丹妮上前,和他並肩而行。“不管怎麽說,”她道,“老百姓們還是等著他。伊利裏歐總督說他們正忙著縫制真龍旗幟,祈禱韋賽裏斯早日率軍渡海解放他們。”

“老百姓祈禱的是風調雨順、子女健康,以及永不結束的夏日。”喬拉爵士告訴她,“只要他們能安居樂業,王公貴族要怎麽玩權力遊戲都沒關系。”他聳聳肩。“只是他們從來沒能如願。”

丹妮靜靜地騎了一會兒,細細咀嚼他所說的話。老百姓居然不在乎統治他們的究竟是真龍天子還是篡奪叛逆,這和韋賽裏斯說的一切都大相徑庭啊。然而她越想越覺得喬拉爵士所言不虛。

“那麽你會為何事祈禱呢,喬拉爵士?”她問他。

“我只想回家。”他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鄉愁。

“我也是。”她完全能體會這種感覺。

喬拉爵士笑了,“那你正該好好欣賞你現在的家,卡麗熙。”

丹妮放眼望去,眼中所見卻非草原,而是君臨,是征服者伊耿建築的雄偉紅堡,是她降生的龍石島。在她腦海裏,它們伴隨著萬千道熊熊火光,每扇窗戶都在燃燒。在她腦海裏,每一扇門都是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