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第2/4頁)

奈德又喝了口牛奶,努力忍受膩人的甜味。“那,依您之見,瓊恩·艾林大人的死有無蹊蹺?”

“有無蹊蹺?”老師傅的聲音輕得像是悄悄話,“不,我認為沒有。奈德大人,死亡固然令人悲傷,但從另一方面講,卻也是最自然不過的事。瓊恩·艾林大人如今已卸下所有重擔,長眠於地底了。”

“奪走他性命的這種病,”艾德說,“您以前見過嗎?在其他病人身上?”

“我做七國的國師已近四十年,”派席爾回答,“服侍過我們的好國王勞勃,在他之前的伊裏斯·坦格利安,伊裏斯的父親傑赫裏斯二世,甚至還在傑赫裏斯的父親‘幸運的’伊耿五世手下做過幾個月。首相大人,我見過的疾病不勝枚舉,讓我告訴您罷:每種疾病雖不一樣,卻都有共通之處。瓊恩大人的死並不比其他人來得離奇。”

“他的夫人可不這麽認為。”

國師點點頭。“我想起來了,他的遺孀是尊夫人的妹妹。如果您不嫌我這老人家說話莽撞,容我這麽說,即便最堅強、最自制的人,往往也容易被悲傷所影響,何況萊莎夫人本不是那樣的人。她自上次流產之後,便疑神疑鬼,處處以為有人要與她為敵,想必首相大人的死讓她心都碎了。”

“所以你確信瓊恩·艾林死於突發性疾病?”

“是的。”派席爾沉重地回答,“若非疾病,我的好大人,還會是什麽呢?”

“毒藥。”奈德靜靜地提示。

派席爾的惺忪睡眼猛地睜大,這位老師傅不安地在座位上挪動著身子。“這想法真叫人不寒而栗。我們並非身在自由貿易城邦,只有在那裏,這種事才是家常便飯。雖說伊薩穆爾國師提醒我們,每個人心裏都有謀殺的種子,即便如此,下毒還是太令人不齒了。”他沉默了一會兒,眼神若有所思。“大人,您所提出的這種可能性,我認為不存在。隨便雇一個鄉野學士都能看出常見的中毒症狀,艾林大人卻沒有任何類似跡象。更何況人人都愛戴首相大人,怎麽會有禽獸膽敢毒害如此高貴的好人呢?”

“我倒聽說毒藥是女人的武器。”

派席爾沉吟著撚胡須。“是有這種說法。女人、懦夫……還有太監。”他清清喉嚨,朝草席吐口濃痰。在他們頭頂上方,有只烏鴉在巢裏大聲怪叫。“您可知道,瓦裏斯伯爵原本是裏斯的奴隸?大人,千萬不能信任蜘蛛啊。”

這話奈德不用他提醒,瓦裏斯有種能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本事。“我會記住的,師傅。謝謝您的協助,只怕我已經占用您太多時間了。”他站起身。

派席爾國師緩緩推開椅子,送奈德到門邊。“希望我這一點綿薄之力能讓您安心。如果還有別的地方幫得上忙,您盡管開口。”

“還有一件事,”奈德對他說,“我對瓊恩生病前跟您借的那本書很好奇,不知可否拿來一閱?”

“恐怕您會覺得很無趣,”派席爾道,“那是梅利恩國師所寫的一本大部頭,裏面講的全是各大家族的歷代譜系。”

“沒關系,我只想看看。”

老人打開門。“如您所願,我好像就放在這哪兒,總之書一找到,我即刻差人送到您房間去。”

“您真是太周到了。”奈德告訴他。接著,他像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說,“請您見諒,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您剛才說艾林大人臨終時國王在他床邊,呃,不知當時王後在不在場?”

“唉,不在哪。”派席爾說,“當時她正帶著公主王子,陪著她父親,前往凱巖城。先前泰溫大人帶上大隊人馬前來都城參加喬佛裏王子的命名日比武大會,無疑是想看他兒子詹姆贏得冠軍,可惜沒能如願。通知王後陛下艾林大人死訊的事,便落到了我身上。我這輩子從沒有懷著如此沉重的心情送出一只鳥兒。”

“黑色的翅膀,帶來黑色的消息。”奈德喃喃道。這是小時候老奶媽教他的一句諺語。

“民間是這麽說的,”派席爾總師同意,“但我們知道也不盡然。魯溫學士的鳥兒捎來貴公子布蘭的好消息時,可不是讓城裏每個人都歡欣雀躍麽?”

“大學士,您說得對。”

“諸神慈悲,”派席爾點點頭。“奈德大人,有什麽事請盡管來找我,我隨時聽候差遣。”

是啊,奈德在門關上時想著,但是聽候誰的差遣呢?

回房途中,他見到女兒艾莉亞單腳站在首相塔的螺旋梯上,兩手不斷揮舞著保持平衡。粗糙的石地面磨破了她的腳丫。奈德停下來看她。“艾莉亞,你這是在做什麽?”

“西利歐說水舞者可以用一只腳趾站好幾個小時。”她兩手在空中拼命揮舞,以保持平衡。

奈德忍俊不禁。“哪只腳趾頭?”他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