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琳(第2/5頁)

奈德一定已了解這事實,如同在他之前的艾林公爵。難怪王後把他們都殺了。換作是我,會這麽做嗎?凱特琳握緊拳頭,傷殘的手指上有從刺客的刀下拯救兒子而留下的傷痕,深可見骨,至今未愈。“布蘭也知道。”她輕聲說,低下了頭。諸神在上,他一定看見或聽到了什麽,所以他們要把他扼殺於病床。

在失落和疲憊中,凱特琳·史塔克投身於神靈的懷抱。她跪在鐵匠面前,因為他負責修復破損的事物,她請求他給予她可愛的甜心布蘭以關注和保護;她跪在少女面前,懇求她將她的勇氣賜予艾莉亞和珊莎,保護她們的清白之身;在天父面前,她祈求公正,祈求追尋正義的力量和知曉正義的智慧;在戰士面前,她祈求他讓羅柏變得強壯,護佑他平安地穿越戰場。最後,她來到老嫗跟前,老嫗的形象總是一手擎燈。“指引我吧,睿智的夫人,”她禱告,“指引我該走的路,別讓我在前方的黑暗中迷失方向。”

許久之後,腳步聲在身後響起,門上傳來敲擊聲。“夫人,”羅拔爵士禮貌地說,“請您原諒,不過我們的時間到了。必須在破曉之前趕回去。”

凱特琳僵硬地起立。膝蓋隱隱作痛,她只想要羽床和枕墊。“謝謝你,爵士。我準備好了。”

他們沉默地策馬穿越稀疏的樹林,高大的樹木因海風的吹刮而東倒西歪地側向海的反面。馬群緊張的嘶鳴和鐵器叮當的交擊是他們天然的向導,指引他們回到藍禮的營地。在黑暗之中,人和馬排列成長長的縱隊。他們漆黑無垠,好似“鐵匠”將黑夜本身鍛造進了鋼鐵中。她的左邊有飄揚的旗幟,右邊也是,前方的旗幟更是一排接著一排,然而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看不到一種顏色,分不出一個紋章。這是一支灰色的軍隊,凱特琳想,灰色的戰士騎著灰色的駿馬打著灰色的旗號。藍禮的陰影騎士們高舉長槍,靜坐在馬鞍上等待。她穿過這片由裸露而高大的林木組成的森林,將這些被剝奪了綠葉和生機的大樹拋在身後。擡眼望去,風息堡矗立之處是一片更深沉的黑暗,黑色的墻壁無法反射夜晚的星光,隔著原野,只見史坦尼斯公爵紮營之地正有火把來來往往。

藍禮帳中燭光通明,映得那絲綢帳篷似乎在放光,好似一座雄偉的、發射綠光的魔法城堡。兩名彩虹護衛守在大帳門邊。碧光奇異地照在帕門爵士紫色的外衣上,並給了覆在埃蒙爵士全身鎧甲上的黃釉向日葵以一種病態的色彩。他們頭盔上飄著長長的絲羽毛,肩上垂著彩虹披風。

帳內,布蕾妮正為國王穿戴戰裝,而塔利伯爵和羅宛伯爵在一旁談論戰鬥部署。營帳裏很溫暖,十幾個小鐵盆裏的煤球在燃燒,散發出熱能。“我一定要跟您談談,陛下。”她說,這是她第一次給他冠上國王的頭銜,無論如何要讓他注意到她。

“好的,我馬上就好,夫人。”藍禮答應。布蕾妮正把背甲和胸甲系在他的加墊外衣上。國王的鎧甲乃是深綠,是夏日密林裏樹葉的色彩,綠得深沉,似乎能吸收燭光的焰芒。金色的光輝在鎧甲的扣子和飾品上閃爍,如同樹林裏縹緲的鬼火,隨著他的行動而搖曳。“請繼續,馬圖斯大人。”

“陛下,”馬圖斯·羅宛邊說邊瞟了凱特琳一眼,“此刻,我軍已準備就緒。為何要等天明?吹響號角,讓我們進軍吧。”

“要人們說我背信而勝,發動毫無騎士精神的偷襲?黎明才是約定的時間。”

“黎明是史坦尼斯選擇的時間,”藍道·塔利指出,“他想背靠初升的太陽沖擊我們。而我軍則幾乎是半盲狀態。”

“那最多只能造成片刻的驚駭,”藍禮自信地說,“洛拉斯爵士將擋住他們。之後將開始混戰。”布蕾妮為他系緊綠色的皮帶,扣上金色的扣子。“我老哥去世之後,不許任何人侮辱他的屍首。他是我的血親骨肉,我決不允許誰把他的頭顱穿在槍上到處炫耀。”

“假如他投降呢?”塔利伯爵問。

“投降?”羅宛大人大笑,“當年梅斯·提利爾把他困在風息堡,他寧可吃老鼠也不願獻城。”

“那時的狀況我記得很清楚。”藍禮擡起下巴讓布蕾妮系好護喉。“到最後山窮水盡,實在支撐不住,加文·威爾德爵士和他手下三個騎士便合謀賺開一道邊門開城投降,卻不料被史坦尼斯逮個正著。他下令用投石機把他們從城上拋出去。我還記得加文被捆上去時臉上的表情,他一直是我們的教頭啊。”

羅宛大人有些迷惑。“沒人從城內擲出來啊。我記得很清楚。”

“那是因為克禮森學士勸阻了史坦尼斯,他說既然我們困窘得快要吃同伴的屍體,怎麽能把好肉就這麽投擲出去呢。”藍禮把頭發攏了攏。布蕾妮用天鵝絨的帶子將它系住,並在他耳邊裝了一頂小墊帽,以減輕頭盔的重量。“多虧洋蔥騎士,我們才沒有墮落到啃食屍體的地步,當時那是迫在眉睫的事了。對加文爵士來說更是如此,他死在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