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

酒肚子在鍛爐邊找到他時,他正幫密肯拉風箱。“學士在塔樓等您,王子殿下。有只鳥剛從國王那邊過來。”

“從羅柏那兒?”布蘭興奮起來,他等不及阿多,便讓酒肚子背他上樓。酒肚子是個壯漢,但塊頭沒阿多大,力量也差了不少。好不容易到達學士的住所,他已經滿臉通紅,氣喘籲籲。瑞肯已經到了,兩個瓦德·佛雷也在。

魯溫師傅遣開酒肚子,關上門。“大人們,”他嚴峻地說,“我們剛從陛下那裏接獲消息,其中有好也有壞。他在西境大獲全勝,在一個名叫牛津的地方擊破蘭尼斯特軍,隨後奪取了很多城堡。他這封信寫於烙印城,那裏從前是馬爾布蘭家族的堡壘。”

瑞肯拉拉老師傅的袍子,“羅柏可以回家了?”

“恐怕暫時還不行。還有仗等著他去打呢。”

“不是說他打敗泰溫公爵了嗎?”布蘭問。

“並非如此,”學士道,“此次敵軍由史戴佛·蘭尼斯特爵士率領,此人也在戰鬥中送了命。”

布蘭從未聽說過這個史戴佛·蘭尼斯特爵士,所以當大瓦德開口時,他發現自己居然贊同對方的話,“那沒用,泰溫大人才是關鍵。”

“告訴羅柏我要他回家家,”瑞肯說,“要他把小狼帶回來哦,還有爸爸媽媽。”盡管瑞肯知道艾德公爵已死,卻常常會忘記……大概是故意的吧,布蘭懷疑。他的小弟弟有著四歲小孩所特有的固執。

布蘭為羅柏的勝利高興,卻也隱隱有些不安。他還記得哥哥率軍離開臨冬城那天,歐莎告訴他的話。他走錯方向了,女野人如此堅持。

“遺憾的是,勝利總是伴隨著犧牲。”魯溫師傅轉向瓦德們。“大人們,牛津一役的陣亡將士包括你們的叔叔史提夫倫·佛雷爵士。羅柏信上說,他在戰鬥中受了點傷,起初人們都以為並不嚴重,然而三天後他卻在熟睡中死於自己的營帳。”

大瓦德聳聳肩:“他太老啦。我想想,該有六十五歲了吧。老頭子是打不了仗的。他總說自己累得要命。”

小瓦德大聲叫囂:“等咱們祖父死等得累趴下了,是吧?那麽艾蒙爵士是繼承人嘍?”

“別犯傻,”堂哥說,“長子的兒子的繼承權優於次子。萊曼爵士才是下一順位,接著是艾德溫,黑瓦德,疙瘩臉培提爾,再來還有伊耿。”

“萊曼也老了,”小瓦德道,“我敢打賭,他都過了四十,胃又不好。你覺得他將來能繼承領地嗎?”

“我才會繼承領地!誰管他呀。”

魯溫師傅嚴厲地打斷他們,“你們該為自己的話感到羞恥!兩位大人,死者是你們的親叔叔,你們應有的哀悼在哪裏?”

“是的,”小瓦德說,“我們非常悲痛。”

不對,他們才沒有哩。布蘭只覺一陣反胃,他們對到手的食物比你更滿意。於是他請求魯溫師傅準他離開。

“好。”學士搖鈴呼助。阿多大概在馬廄裏忙著,所以來了歐莎。她比酒肚子強壯,輕而易舉便抱起布蘭,背他下樓。

“歐莎,”穿過庭院時布蘭開口問,“你知道去北方的路怎麽走嗎?就是去長城和……更遠的地方?”

“找路不難。你只需追尋冰龍座,緊跟騎手之眼那顆藍色的星。”她用背抵開門,走上螺旋梯。

“那裏有巨人嗎?以及……其他的……異鬼?森林之子?”

“我親眼見過巨人,還聽過森林之子的事跡,說到白鬼……你幹嗎問這個?”

“你見過三只眼睛的烏鴉沒?”

“沒有。”她笑道,“我也不想見。”歐莎踢開臥室門,把他放在窗邊座椅上,他在那裏可以俯瞰下方的大院。

她離開沒多久,房門又開了,玖健·黎德未經邀請便走進來,身邊跟著姐姐梅拉。“鳥兒帶信的事你聽說了?”布蘭問。對面的男孩點點頭。“可那不是你說的晚餐,只是羅柏寫的一封信,我們又沒吃信,而且——”

“綠色之夢會以奇特的方式反映現實,”玖健承認,“它們的真相並不容易理解。”

“給我講講你做的夢,”布蘭道,“講講臨冬城會有什麽遭遇。”

“王子殿下肯相信我了麽?您願意信我的話,不管聽起來多奇特了麽?”

布蘭點頭。

“大海正湧來。”

“大海?”

“我夢見一片汪洋包圍了臨冬城。我看見黑色的浪濤擊碎城門和塔樓,鹽水灌進墻內,淹沒了城堡。院子裏到處是淹死的人。在灰水望,當我第一次做這個夢的時候,我還不認得那些面孔,現在我知道了,這裏邊有酒肚子,就是豐收宴會時為我們唱名的衛士。您的修士也在其中。還有鐵匠師傅。”

“密肯?”布蘭不但驚慌,還有些糊塗了,“可是大海和臨冬城之間隔著千山萬水,就算漲潮,城墻這麽高,它怎麽過得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