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琳

離奔流城還差兩日騎程時,他們在一條多泥的溪邊飲馬之際被斥候發現。看到佛雷家的雙塔紋章,凱特琳從未如此欣慰。

當要求此人帶他們面見她叔叔時,他說:“黑魚大人跟隨國王陛下前去西征,夫人。現由馬丁·河文接替他的職務,指揮偵察部隊。”

“我明白了。”在孿河城,她見過這個河文:瓦德·佛雷侯爵的私生子之一,派溫爵士的同父異母兄弟。對於羅柏領軍擊向蘭尼斯特家根據地的行為,她並不驚訝,很明顯早在送她去藍禮那邊談判之前,他已有了通盤考慮。“河文人在哪裏?”

“他的營地離此有兩小時騎程,夫人。”

“帶我們去見他。”她下令。布蕾妮扶她上馬,眾人立刻出發。

“您從苦橋回來嗎,夫人?”途中,這名斥候問。

“不是。”她不敢這樣做。藍禮死後,凱特琳不確定他的年輕遺孀和她的保護者們會如何看待自己。於是她故意改變回程路線,冒險穿越作戰區。她目睹肥沃的河間地在蘭尼斯特的怒吼下變成灰黑焦土,每一晚斥候帶回的故事都讓她難以入眠。“藍禮公爵被殺了。”她補充。

“我們還希望這是蘭尼斯特造的謠,或者——”

“可惜不是。如今奔流城由我弟弟掌管?”

“是的,夫人。陛下令艾德慕爵士留守奔流城,保衛後方。”

願諸神賜予他完成使命的力量,凱特琳心想,以及相應的智慧。“西境可有羅柏的消息傳來?”

“您還沒聽說哪?”他一臉驚奇。“陛下在牛津大獲全勝,蘭尼斯特被打得潰不成軍,敵軍主將史戴佛·蘭尼斯特爵士也被擊斃。”

文德爾·曼德勒爵士發出一陣歡快的呐喊,但凱特琳只點點頭。明天的考驗比昨天的勝利更教她關切。

馬丁·河文紮營在一個坍塌的莊園內,旁邊有一個無頂的馬廄和上百座新墳。凱特琳下馬時,他上前單腿跪下行禮。“幸會,夫人。您哥哥指示我們密切注意,隨時恭候您的到來,並叫我們一旦找到您,不得拖延,立刻全速護送您返回奔流城。”

凱特琳心裏一緊。“我父親出事了?”

“不,夫人,霍斯特公爵的病情沒有變化。”河文是個氣色紅潤的男子,和他的同父異母兄弟們沒有多少相似之處。“我們只是擔心您在不經意間遭遇蘭尼斯特的斥候。泰溫公爵已經離開赫倫堡,率領麾下所有部隊向西挺進。”

“請起。”她告訴河文,皺緊了眉頭。諸神保佑,幸虧史坦尼斯·拜拉席恩不久也該進軍了。“泰溫大人離我們還有多遠?”

“三天,或是四天騎程,很難說。每條道上我們都有眼線,但此地的確不宜久留。”

他們沒有逗留。河文當即下令拔營,上馬護送凱特琳出發。他手下有近五十人,頭頂飄揚著冰原奔狼、孿河雙塔與騰躍鱒魚的旗幟。

她的護衛急切地打聽有關羅柏牛津大捷的消息,河文也答個不停:“奔流城裏來了個歌手,自稱‘打油詩人’雷蒙德,他為這場戰鬥譜了首歌。您一定要好好聽這曲子,夫人。雷蒙德為歌取名《黑夜的奔狼》。”他繼續講述史戴佛爵士的殘兵如何縮回蘭尼斯港。由於缺乏攻城機械,少狼主一時難以攻下凱巖城,但他讓蘭尼斯特為在河間地的大肆蹂躪付出了代價。卡史塔克大人和葛洛佛大人奔襲海岸,莫爾蒙伯爵夫人則逮住成千上萬的牲畜,準備將它們驅回奔流城,大瓊恩更占領了位於卡斯特梅、努恩堡和彭德瑞丘陵等地的金礦。文德爾爵士哈哈大笑,“金子沒了,蘭尼斯特這下可得手忙腳亂啰。”

“陛下如何攻下金牙城的呢?”派溫·佛雷爵士詢問他的私生子哥哥。“此城固若金湯,又正好扼住山口要道。”

“陛下並沒有硬攻,而是摸黑繞了過去。聽說是冰原狼帶的路,就是他那只灰風。這猛獸嗅出一條山羊走的小道,藏在山脊背後,翻過隘口。小路曲折多石,僅容單騎行走,但等全軍通過,瞭望塔裏的蘭尼斯特軍也毫無知覺。”河文壓低聲音。“據說,戰鬥結束後,陛下親手挖出史戴佛·蘭尼斯特的心臟,犒勞他的狼咧。”

“無稽之談,我決不相信,”凱特琳尖銳地說,“我兒可不是野蠻人。”

“夫人說得是。不過,即便是真的,這猛獸也受之無愧。灰風可不是普通的狼啊。有人曾聽大瓊恩說起,正是北方的舊神把這些冰原狼賜予您兒子的。”

凱特琳憶起孩子們在夏末的初雪中發現小狼的那一天。一共五只,三只公的,兩只母的,正好搭配史塔克家族的五位嫡子……而那第六只狼,白色的毛皮,紅色的眼睛,是為奈德的私生子瓊恩·雪諾所準備。他們不是普通的狼,她想,的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