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恩(第2/4頁)

法蘭死後,謀殺便告終止,但他的手下卻變得愈來愈緊張和陰郁。“大夥兒不怕上戰場,”黑羅倫告訴他,“如今的問題是看不見摸不著,我們就居住敵人之中。誰也不知這裏的仆婦是想親你還是想殺你,誰也不知侍童給你滿上的是美酒還是毒藥。我建議趕緊撤離。”

“我是臨冬城親王!”席恩破口大罵,“這是我的地盤,誰也不能把我趕走,誰也不能!天王老子都不行!”

阿莎。這都是她的所為。我親愛的姐姐,願異鬼殺了她。她要我完蛋,才好名正言順地成為父親的繼承人,所以一直慢慢吞吞,毫不理會他多次催促命令,任他在這裏枯坐愁城。

此刻她坐在史塔克族長的高位上,用手指撕閹雞。她部下正和席恩的人一起喝酒,分享往來故事,喧嚷彌漫整個大廳,以至於無人注意他的來臨。“其他人呢?”他詢問臭佬。長桌邊的人不滿五十,一大半還是他的。臨冬城的廳堂足夠容納十倍於此的人數呢。

“全部人手都在這裏,親王殿下。”

“全部——她帶來多少人?”

“據我計算二十個。”

席恩大踏步走向懶洋洋躺臥著的姐姐。阿莎本來正為手下的俏皮話哈哈大笑,看他逼近便即止住。“看哪,臨冬城親王登場嘍。”她把手中骨頭擲給大廳裏嗅來聞去的狗們,鷹鉤鼻下的大嘴扭出一個嘲弄的微笑。“還是傻瓜親王到了?”

“好個吃飛醋的女人。”

阿莎咂咂指頭的油脂,一縷黑發垂到兩眼之間。她的手下鬧著要面包和培根,人只有幾個,發出的聲音卻很吵。“吃醋,席恩?”

“難道不是?只用三十個人,我一夜之間便拿下臨冬城。你帶一千精兵,卻花了整整一個月才取得深林堡。”

“是啊,我比不上你,偉大的戰士。可是,弟弟——”她一口喝下半角杯麥酒,用手背揩揩嘴。“——我方才瞧見你掛在城門上的人頭。跟我說實話,誰的武藝比較高強啊,跛子呢還是嬰兒?”

席恩只覺熱血直往臉上沖。對這些頭顱他感不到半分樂趣,把兩具無頭童屍展示在全城人面前更覺得萬分揪心。當時,老奶媽靜靜地站著看,柔軟無牙的嘴無聲地張合。法蘭則死命地朝他撲來,如他手下的獵狗一般咆哮狂吼,直到烏茲和卡德威用矛柄把他打得毫無知覺。他們為什麽這麽對我?他站在兩具蒼蠅密布的屍身前,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魯溫師傅壓住肝火走上前,這灰色的矮男子挺著石頭樣的表情,懇求席恩準許將孩子的頭縫回身體,好讓他們和其他史塔克族人一起安眠於地下墓窖之中。“不行,”席恩告訴他。“不能葬在墓窖。”

“為什麽,大人?毫無疑問,他們現在妨礙不了你了。而他們生來便屬於那裏,那裏有所有史塔克故人的遺骨——”

“我說不行。”他得把頭顱掛在城墻,而兩具無頭軀體當天便連同華服一起燒成灰燼。之後,他跪在碎骨和灰燼之中找到融化的殘銀斷玉——布蘭的狼頭胸針僅存的部分。他一直留著這個。

“我給了布蘭和瑞肯優遇,”他告訴姐姐,“這是他們自作自受。”

“你自己不也一樣,小弟弟。”

他的耐心到了盡頭。“你只帶來二十個人,要我怎麽守住臨冬城?”

“十個,”阿莎糾正,“剩下的得護送我回去。你總不會忍心讓你親愛的姐姐孤身一人在原始森林犯險吧,好弟弟?聽說林子晚上有冰原狼出沒喲。”她從寬大的石座位裏挺身站起。“走,我們找個隱秘的地方私下談談。”

她是對的,席恩意識到,然而令他惱怒的是自己竟不得不聽從她的決定。我根本不該來大廳,他後悔不叠,我本該召她來見我。

現在說什麽都遲了。席恩別無選擇,只得帶阿莎到奈德·史塔克的書房。進屋之後,望著熄滅的爐火灰燼,他脫口而出:“達格摩在托倫方城吃了敗仗——”

“不錯,老騎士擊潰了他安排的盾墻。”阿莎冷靜地說,“你以為怎樣?這個羅德利克爵士熟悉地形,裂顎則一無所知,很多北方人還騎馬。鐵種沒有堅守面對鐵甲馬隊的紀律。慶幸的是,達格摩還活著,他率領殘部逃回了磐石海岸。”

她所知的比我多得多,席恩意識到,這讓他更加憤懣。“勝利終於給了蘭巴德·陶哈足夠的勇氣出城加入羅德利克的軍隊。我還得知曼德勒伯爵派出十幾只駁船順白刃河而上,滿載騎士、步兵、戰馬和攻城機械。安柏家的部隊也在末江對岸集結。月圓之前,我必須擁有一支軍隊來保衛城池,你卻只給我十個人?”

“我一個人也不該給你。”

“我命令你——”

“父親命令我占領深林堡。”她打斷他,“沒叫我救援我的小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