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恩(第2/6頁)

“好了。您真打算用這個?”

“你有更好的法子?”

“有。請讓我拿起斧子上吊橋,放他們來打我。一次來一個、兩個、三個都無所謂。只要我一息尚存,誰也別想過去。”

他這是找死,席恩想,並非尋求勝利,他要的只是死後受人歌頌。“我們還是用吊繩。”

“遵命。”羅倫回答,眼裏卻含著輕蔑。

威克斯為他著裝準備戰鬥。在黑色的外衣和金色的披風下,席恩穿著一件上好油的鎖甲衫,其內還套了一層硬皮甲。他全副披掛之後,拿起武器,登上東墻與南墻交會處的瞭望塔,好親眼見證自己的毀滅。北方人正散開隊形,包圍城堡。從這裏很難判斷他們的總人數,不過至少有一千——或許是這個數字的兩倍。兩千對十七。他們帶來投石機和弩炮。雖然他還沒看見攻城塔自國王大道隆隆而來,但狼林裏的木材取之不盡,需要多少就有多少。

席恩用魯溫學士的密爾透鏡察看著對方旗幟。不論轉到哪個方向,都能看到賽文家的戰斧旗迎風飛揚,還有陶哈家的三樹旗,白港的美人魚旗,間或還有菲林特家和卡史塔克家的徽記,他甚至還看見一兩面霍伍德家的駝鹿旗。但沒有葛洛佛家的蹤影——阿莎消滅了他們,沒有恐怖堡的波頓家族,也沒有長城邊安柏家的部眾。不過眼前的部隊已經完全足夠。不一會兒,克雷·賽文那小子用長竿打著和平的旗幟來到城門前,宣稱羅德利克·凱索爵士希望和“變色龍”席恩當面對話。

變色龍!這個稱號和膽汁一樣苦澀。他記得自己回派克本是要率父親的長船艦隊襲擊蘭尼斯港的。“我馬上出來,”他朝下面嚷道,“就我一個人。”

黑羅倫不贊同。“血債都得血償,”他勸道,“這些騎士或許跟同輩之間講什麽仁義道德,可我們在他們眼中只是強盜,只怕下手會不顧榮譽信條。”

席恩發火了:“我是臨冬城的親王和鐵群島的繼承人,不能瞻前顧後,怕東怕西!你別管,去把那女孩找來,照我說的做。”

黑羅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是,親王殿下。”

連他也反對我,席恩意識到。臨冬城的一磚一瓦都在反抗他。假如我現在就死,一定孤孤零零,被人遺忘。所以我必須活下去,還有什麽選擇?

他頭戴王冠,策馬騎出城門樓。一位婦女正在井邊汲水,大廚蓋奇站在廚房門邊,他們空白如板巖的面孔和陰郁沉悶的表情隱藏了無窮的恨意,但席恩還是感覺得到。

吊橋放下,刺骨的寒風嘆息著越過河溝,撲面而來。令他渾身顫抖。只是有點冷,不要緊,席恩告訴自己,只是打戰,並非發抖,再勇敢的人遇冷也會打戰。他漸行漸遠,騎進狂風的利齒中,走出閘門,越過吊橋。外墻城門在面前開啟,走在城下,他感覺到孩子們正用空洞的眼眶注視他。

羅德利克爵士騎著他的斑點馬,在市集廣場等他,年輕的克雷·賽文是掌旗官,史塔克的冰原狼在他們頭頂飄揚。廣場內只有他們兩人,然而席恩注意到周圍擁擠的房屋頂上站滿了弓箭手,左邊有矛兵,右邊則是長長一列騎士,打著曼德勒家族手握三叉戟的美人魚旗幟。每個人都要我死。他們中的很多人打小和他一起喝酒,一起賭博,甚至一起嫖妓,但只要他此刻落入敵手,這一切都不能挽救他分毫。

“羅德利克爵士。”席恩勒住韁繩,“今日我們沙場相見,甚為遺憾。”

“我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立刻吊死你。”老騎士朝塵土飛揚的地面啐了口唾沫。“變色龍席恩。”

“我生來是派克的葛雷喬伊,”席恩提醒他,“在我出生之日,父親給我裹的繈褓是金色海怪,不是冰原狼。”

“這十年來,你都是史塔克家的養子。”

“人質和囚犯,我是這麽看。”

“艾德公爵若地下有知,早該把你拴在地牢。他不僅沒這麽做,反而把你和他自己的孩子一視同仁,這些可愛的孩子如今遭你殘害。對我而言,這一生永難磨滅的恥辱就是當年曾教授你戰鬥的技藝。若能時光倒流,我寧願戳穿你的肚腸,也決不會把劍交到你手中。”

“我是來談判的,沒工夫聽你的侮辱。說說條件,老頭子,你要我怎樣?”

“很簡單,就兩條。”老人道,“臨冬城,你的命。命你部下打開城門,扔下武器,只要能證明和謀殺孩童無關的人可以自由離開,但你必須留下來接受羅柏國王的制裁。等國王歸來,你就祈求諸神憐憫吧。”

“羅柏回不了臨冬城,”席恩保證,“他會在卡林灣碰得頭破血流,一萬年來每支北上的軍隊都落得這個下場。北境是我們的,爵士。”

“三座孤城是你們的,”羅德利克爵士答道,“而這一座很快會被我奪回,變色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