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恩(第3/6頁)

席恩佯作不理。“以下是我的條件:日落之前解散部隊。願意宣誓效忠,承認巴隆·葛雷喬伊為國王,承認我為臨冬城親王的人,他們的權力和財產將得到承認,不受任何傷害;膽敢違抗的人將遭到徹底毀滅。”

年輕的賽文難以置信。“你瘋了,葛雷喬伊?”

羅德利克爵士搖頭道:“他只是自負罷了,小夥子。席恩總是自視過高,只怕本性難改。”老人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他,“千萬別幻想我要等待羅柏突破頸澤,與我合兵一處後才奈何得了你。我手中有近兩千士兵……而若消息非虛,你那邊還不到五十人。”

只有十七個。席恩強裝笑臉。“我有比士兵更好的王牌。”他握拳過頂,這是與黑羅倫約定的信號。

他身後是臨冬城的高墻,羅德利克爵士正對著他們,看得一清二楚。席恩審視他的面孔,當老人拘謹的花白胡須後的下巴開始顫抖時,席恩明白他瞧見了。他並不驚訝,席恩悲哀地想,他只是恐懼。

“懦夫的行為,”羅德利克爵士道,“居然利用孩童……太卑鄙了。”

“噢,我很清楚,”席恩說,“這種滋味我也嘗過。您難道忘了?我十歲那年就被活生生地從父親房裏帶走,就為了確保他不再叛亂。”

“這不是一回事!”

席恩表情冷漠。“不錯,套在我脖子上的並非粗糙的麻繩,但它給我的感覺卻分毫未差。它勒我,羅德利克爵士,勒得我好痛。”在此之前他從沒這麽說過,話一出口,卻陡然領悟到這是事實。

“沒有人傷害過你。”

“也不會有人傷害貝絲,只要你——”

羅德利克爵士讓他說完。“毒蛇!”騎士高喊,白須下的臉因暴怒而通紅。“我給你機會拯救部下,然後帶著僅存的一點榮譽去死,變色龍!我早該知道和殘殺兒童的人之間沒什麽好說的。”他手按劍柄,“我真該立時將你砍翻在地,就此終止這無窮無盡的謊言與欺騙。以天上諸神之名,我辦得到!”

席恩並不害怕一個搖搖晃晃的老頭,但附近凝神觀望的弓箭手和騎兵隊列不是鬧著玩的。只要刀劍一現,他活著回城的希望便蕩然無存。“你就違約謀殺我吧!你的小貝絲就會被吊繩活活勒死。”

羅德利克爵士的指關節捏成了慘白,良久,他終於放開劍柄。“老實講,我活得夠長了。”

“深有同感,爵士。您接不接受我的條件?”

“我對凱特琳夫人和史塔克家族負有責任。”

“對您自己的家族呢?貝絲可是您最後的血脈。”

老騎士挺直腰板。“我願用自己來交換女兒。放了她,拿我當人質。臨冬城代理城主肯定比一個小孩價值大。”

“對我來說並非如此。”高貴而英勇的舉動,老頭子,但我不是傻瓜。“我敢打賭,對曼德勒伯爵和蘭巴德·陶哈來說也並非如此。”你這身老骨頭對他們而言不值一哂。“不,我會留著女孩……並保證她的安全,只要你遵命行事。記住,她的性命取決於你。”

“諸神在上,席恩,你怎忍心做出這種事?你明知我非攻城不可,我宣誓……”

“日落之時,你還在城下磨刀霍霍,我就吊死貝絲。”席恩說,“若繼續不退,明天天亮前我處死第二名人質,日落時處死第三名。從今往後,每一個清晨,每一個黃昏,都意味一個人質的死亡,直到你撤軍為止。你知道,我手中人質多的是。”他不等對方回答,便掉轉笑星的馬頭,返回城堡。起初他騎得較慢,隨即想到身後大群的弓箭手,便忍不住踢馬開跑。兩個幼小的頭顱依然在遠處的槍尖守望他,隨著距離接近,那剝去臉皮又浸過焦油的面孔越變越大——小貝絲就站在他們之間,頸套繩索,哭泣不止。席恩狠狠夾緊笑星,狂奔入城,馬蹄踏在吊橋上“嗒嗒”作響,猶如敲打的鼓點。

他在院子裏翻身下馬,將韁繩扔給威克斯。“希望能阻止他們輕舉妄動,”他告訴黑羅倫,“反正日落之前會有答案。把那女孩帶下來吧,送到安全的地方。”在層層的皮革、鋼鐵和羊毛之下,他已經周身汗濕。“我要葡萄酒,最好來一桶。”

奈德·史塔克的臥室升起了火。席恩坐在壁爐邊,倒上一杯從酒窖取出的夏日紅,只覺酒液和他的心情一樣酸敗。他們會進攻,他望著火焰,陰郁地想。羅德利克爵士固然疼愛他的女兒,但畢竟身為代理城主,畢竟是個騎士。今天若換成席恩套著繩子在上,巴隆大王指揮軍隊在下,只怕進攻的號角早就吹響,他對此毫不懷疑。感謝神靈,羅德利克爵士並非鐵種,青綠之地的人乃是用柔弱質材所塑造——但他不確定他們是否柔弱到屈服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