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亞(第4/4頁)

當她再次睜眼時,馬兒已經不走了,而是低頭啃著一叢青草。詹德利搖著她的胳膊。“你睡著了。”他告訴她。

“沒有,我不過休息一下眼睛。”

“胡說,哪有休息眼睛這麽長的?你的馬在原地打轉,沒等它停下,我就知道你睡著了。瞧,熱派和你一樣困得不行,他剛剛撞上樹枝,被打落馬下,你應該聽得到他的喊叫。哦,這麽大聲音都沒喚醒你。行了,你必須停下來休息。”

“我能走,能像你一樣繼續走。”她打著呵欠。

“騙人,”他說,“你想當個笨蛋那就繼續走吧,可我得停下。別多說了,我值第一班崗,你快睡。”

“熱派呢?”

詹德利指了指。熱派早已躺在地上,裹著鬥篷,睡在潮濕的落葉堆中,發出輕微的鼾聲。他手中握有一大輪奶酪,似乎只咬了幾口就睡著了。

唉,沒什麽可爭的了,艾莉亞心想,詹德利說得沒錯。血戲子們也需要休息吧,她告訴自己。由於周身無力,她幾乎無法從馬背上下來,不過躺倒在一棵樺樹下前,總算還記得先把坐騎拴好。地面又硬又濕。她不知自己有多久沒在真正的床上睡過,有多久沒享受熱騰騰的飯菜和熊熊的爐火了。合眼前,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是拔出長劍,放在身旁。“克雷果爵士,”她一邊呢喃一邊打呵欠,“鄧森,波利佛,‘甜嘴’拉夫,記事本和……記事本……獵狗……”

她做了個血紅而狂野的夢。血戲子們出現在夢中,一行四人,白皮膚的裏斯人和一個伊班港來的、黑皮膚的野蠻斧手,滿身傷疤的多斯拉克馬王羿戈與不知名的多恩人。他們沒完沒了地騎馬,沖過層層雨簾,身穿生銹的鐵甲和濕淋淋的皮甲,長劍與戰斧在馬鞍上叮當作響。他們以為自己在追捕我,她清清楚楚地明了這奇怪的夢,但他們錯了,是我在追捕他們。

在夢中她不再是小女孩,而是匹狼,碩大而強壯。她從他們面前的大樹下走出來,展露利牙,發出一聲隆隆的低吼。她可以聞到人和馬身上散發出的強烈恐懼。裏斯人的馬人立起來,恐慌地尖嘯,其他人則用人類的語言互相喊叫,但還沒等他們作出反應,其他的狼也從黑暗和細雨中猛撲而出。它們組成龐大的團隊,消瘦、潮濕而沉默。

戰鬥短暫而血腥。渾身長毛的男子還沒拔出斧頭就被拖下馬來,黑人在彎弓搭箭時也死掉了。裏斯的白人想跑,但她的兄弟姐妹們緊追不舍,逼他不斷轉彎。最後,狼從四面八方撲上去,撕咬馬腿,他一落地,喉嚨也同時被撕開。

只有滿頭鈴鐺的男人堅守陣地。他的馬踢中了她一個姐妹的頭顱,他自己則把她另一個姐妹幾乎劈成兩半。彎曲的銀色爪子迅捷舞動,應和著發梢鈴鐺的輕響。

她帶著全身的怒氣,跳到他背上,把他倒撞下馬鞍。墜落時,她用嘴緊鎖住對方的胳膊,牙齒穿過皮革、羊毛和柔軟的血肉。落地後,她狂野地一甩頭,把他的上肢從肩膀上生生扯了下來。她滿心喜悅,用嘴巴來來回回地晃動肢體,噴灑出溫暖的血霧,散發在寒冷漆黑的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