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佛斯

一開始,國王仿佛沒聽見。對這個消息,史坦尼斯既不表示高興,也沒有憤怒和懷疑,甚至毫無欣慰之感。他瞪著繪彩桌案,咬緊牙關。“你肯定?”他問。

“顯然,我沒看到屍體,國王陛下,”薩拉多·桑恩說,“然而城裏到處都是神氣活現的獅子。百姓們稱之為‘紅色婚禮’,他們發誓說,佛雷侯爵砍下那男孩的首級,縫上冰原狼的腦袋取而代之,還給它戴上王冠。他母親也被殺了,赤身裸體地扔進河裏。”

在婚禮上,戴佛斯心想,在主人的餐桌上,主人的屋檐下。踐踏賓客權利,佛雷家必將遭到詛咒。他仿佛再次聞到血液焚燒的氣味,聽見水蛭在火盆中滾燙的木炭上嘶嘶作響的聲音。

“這是真主的憤怒,”亞賽爾爵士斷言,“拉赫洛出手了!”

“贊美光之王!”賽麗絲王後頌唱,她是個瘦削的女人,長著一對招風耳,上唇毛茸茸的。

“拉赫洛的手有沒有老人斑,會不會顫抖呢?”史坦尼斯反問,“這聽起來出自瓦德·佛雷的手筆,而非什麽真主的力量。”

“拉赫洛依照需要選取工具。”梅麗珊卓喉際的寶石閃著紅光。“手段隱秘,但沒人能阻擋他的意願。”

“沒人能阻擋!”王後高喊。

“安靜,女人,你現下不是在夜火前祈禱。”史坦尼斯凝視著繪彩桌案,一邊思考,“狼仔沒有繼承人,海怪又分支太多,獅子會把他們全吞了,除非……桑恩,我要你派出手下最快的船,載著使節前往鐵群島和白港,宣布我的赦免令。”他咬牙切齒的樣子顯示出他有多痛恨這句話。“肯懺悔叛國行為,並宣誓效忠於真正國王的,都完全予以寬恕。他們一定會……”

“他們不會的,”梅麗珊卓語調輕柔,“很抱歉,陛下,這並非事情的結束。很快會有更多偽王撿起先代遺留的王冠。”

“更多?”史坦尼斯看起來仿佛想掐死她,“更多篡奪者?更多逆賊?”

“我在聖火中看見了。”

賽麗絲王後走到國王身邊:“光之王派遣梅麗珊卓前來指引您通往榮耀的頂點,請聽從她的意見吧,我懇求您,陛下。拉赫洛的聖火中沒有謊言。”

“在我看來,都是謊言加上謊言!即使火焰講的有真實,其中也布滿陷阱。”

“螞蟻無法理解偉人的話,”梅麗珊卓說,“而所有人類在烈火真主面前全都是螞蟻。我有時會把警告當做預言,或把預言當做警告,但過錯在於解讀者,而非神靈。但有一點我很確定——使節和赦免令派不上大用場,就跟水蛭一樣。您必須給天下一個信號。一個證明您實力的信號!”

“實力?”國王哼了一聲,“我在龍石島有一千三百人,另有三百士兵駐防風息堡。”他的手掃過繪彩桌案。“維斯特洛其余的部分都在敵人手中,而除了薩拉多·桑恩的船,我的艦隊已告覆滅。此外,我沒錢雇傭兵,沒有掠奪或榮耀的前景來吸引自由騎手投奔。”

“夫君,”賽麗絲王後道,“你的人比三百年前伊耿的還多,缺的只有龍。”

史坦尼斯陰沉沉地看著她:“九大法師渡海來孵伊耿三世儲藏的龍蛋,‘受神愛護的’貝勒則對著蛋祈禱了半年,伊耿四世發明木鐵神龍,而‘明焰’伊利昂喝下野火藥,妄圖讓自己成龍。法師失敗了,貝勒王的祈禱沒有得到回應,木龍被燒毀,而伊利昂王子在尖叫中死去。”

賽麗絲王後態度堅決:“他們都不是拉赫洛的選民。當年沒有紅色彗星劃過天際,宣告預言的實現;當年沒有人擁有‘光明使者’,英雄之紅劍。他們也都沒有付出代價,梅麗珊卓女士會告訴您,陛下,唯有死亡方能換取生命。”

“那男孩?”國王幾乎是充滿憤懣地吐出這幾個字。

“那男孩。”王後贊同。

“那男孩。”亞賽爾爵士也跟進。

“這肮臟的孩子出生前就令我深惡痛絕,”國王哀嘆,“他的名字在我耳中猶如轟鳴,仿佛是覆蓋靈魂的一片烏雲。”

“請把那男孩交給我,您就再也不用聽到他的名字。”梅麗珊卓許諾。

也許沒錯,但當她焚燒他時,您會聽見他的尖叫。戴佛斯保持沉默。在國王叫他發言之前,先不開口比較明智。

“讓我把那男孩獻給拉赫洛,”紅袍女說,“古老的預言將會實現。您的龍將被喚醒,展開石頭翅膀,為您贏得七大王國。”

亞賽爾爵士單膝跪倒:“我跪求陛下,喚醒石頭中的魔龍,讓亂臣賊子們戰栗吧。跟伊耿一樣,您將從龍石島出發;跟伊耿一樣,您將征服維斯特洛。讓偽君子和背信棄義的人都感受您的烈焰與怒火!”

“您的妻子也同樣懇求您,夫君老爺。”賽麗絲王後在國王面前雙膝跪下,雙手像祈禱時一樣合攏,“勞勃和狄麗娜汙染了我們的婚床,為我們的結合投下詛咒。這孩子是通奸的肮臟果實,將他的陰影從我的身子移除,我將為您懷上許多嫡子,我保證。”她雙臂環抱住他的腿。“他不過是個孩子,出自您兄長的欲望和我堂妹的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