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船長

北風吹拂,無敵鐵種號繞過陸岬,駛入聖地娜伽搖籃灣。

維克塔利昂來到站在船頭的“理發師”紐特身邊。前方隱約可見老威克島的神聖海岸,上方是荒草遍布的山嶺,娜伽的肋骨從地底冒出,仿佛巨大的白色樹幹,粗細和高度都是大帆船桅杆的兩倍。

灰海王大廳的骨骼。維克塔利昂能感受到此處的魔力。“巴隆第一次自立為王時,就站在這些骨頭底下,”他邊回憶邊說,“他發誓為我們贏回自由,‘三淹人’塔勒便將一頂浮木王冠戴到他頭上。‘巴隆!’鐵民們高喊,‘巴隆!巴隆國王!’”

“他們呼喊你的名字時也會一樣響亮。”紐特評論。

維克塔利昂點點頭,但沒“理發師”那麽肯定。畢竟,巴隆有過三個兒子,還有一個非常寵愛的女兒。

他在卡林灣對屬下的船長們這麽說過,他們都敦促他盡早下手奪取海石之位。“巴隆的兒子死光了,”紅拉弗·斯通浩斯爭辯,“而阿莎是女人。你是你兄長的得力助手,必須由你撿起他的劍。”維克塔利昂提醒他們,巴隆明令他扼守卡林灣,抵禦北方人的反撲。拉弗·肯寧說,“狼仔們經受了數次重創,已不足為患,大人。而您若枯守著這片沼澤,聽任鐵群島落入別人手中,有什麽意義呢?”“跛子”拉弗補充道,“鴉眼是外人,他不了解我們。”

攸倫·葛雷喬伊,鐵群島之王和北境之王。只需想想,便能喚醒他心中舊日的怒火,但是……

“言語就像風,”維克塔利昂告訴他們,“鼓動船帆的才有用。你們要我跟鴉眼開戰?兄弟對兄弟,鐵種對鐵種?”無論他倆之間有多少嫌怨,攸倫畢竟是他的兄長。弑親者將遭到永世詛咒。

但濕發發出選王會的號召之後,一切就不同了。伊倫是淹神的代言人,維克塔利昂提醒自己,假如淹神要我坐上海石之位……消息傳來的第二天,他便將卡林灣的指揮權交給拉弗·肯寧,自己忙不叠地前往熱浪河,鐵艦隊就停泊在河邊的蘆葦和楊柳叢中。波濤洶湧的大海和變幻無常的風浪拖延了他回師的速度,但回到家鄉時,他只損失了一艘船。

悲傷號和復仇鐵種號緊跟著無敵鐵種號繞過陸岬,後面是強手號、鐵風號、灰靈號、科倫大王號、維肯大王號、達袞大王號等等,這些大船占了鐵艦隊的十分之一,其他較小的船只趁著晚潮航行,排成參差不齊的一列縱隊,向後延伸出好幾裏格。望著那些船帆,維克塔利昂·葛雷喬伊意氣風發。艦隊司令愛他的艦隊更甚於男人愛老婆。

已抵達的長船沿老威克島的神聖海灘一字排開,延伸至目力極限,桅杆如長矛林立。深水處停靠著戰利品:平底貨船,寬身帆船,大帆船……都是從劫掠或戰鬥中贏來的,它們吃水深體積大,無法靠近岸邊。各船船頭、船尾和桅杆上飄蕩著熟悉的旗幟。

“理發師”紐特眯起眼睛,“那是哈爾洛大人的海歌號?”“理發師”體格粗壯,羅圈腿,長胳膊,但他的眼神不如年輕時那麽銳利了。當年他的飛斧非常精準,人們說他可以用斧子給人刮胡子。

“是海歌號。”看來,就連“讀書人”羅德利克也離開了他的書本,前來湊熱鬧了。“還有老卓鼓的怒吼者號和布萊克泰斯的夜行者號。”維克塔利昂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尖銳——他是鐵島艦隊總司令,即便對方收起船帆,耷拉著旗幟,他也統統認得出來。“還有‘銀鰭號’,現下屬於沙汶·波特利的某位親戚。”維克塔利昂聽說鴉眼淹死了波特利頭領,而他的繼承人死在卡林灣,但他還有兄弟和別的兒子。有多少?四個?不,五個,而他們中沒人有理由喜歡鴉眼。

然後他看到了那艘單桅戰艦,暗紅色船身細長低矮,船帆漆黑猶如無星的夜空,此刻已然收卷起來。即使停泊中,寧靜號仍舊顯得無情、殘忍而迅捷。船頭是一尊黑鐵少女像,單臂向外伸展。她腰身細窄,胸脯高傲地挺起,大腿修長勻稱,濃密的黑鐵長發在腦後飄蕩。她的眼睛由珍珠母制成,可她沒有嘴巴。

維克塔利昂雙手緊握成拳——他曾用這雙手揍死四個男人和一個老婆。盡管星星點點的白發已從他頭上冒出來,但他一如既往的強壯,擁有公牛般寬闊的胸膛和年輕人的平肚子。弑親者將遭到神靈和凡人的永世詛咒,巴隆趕走鴉眼那天提醒過他。

“他來了,”維克塔利昂告訴“理發師”,“收帆,劃槳。傳令下去,悲傷號和復仇鐵種號出列,隔斷寧靜號出海的通道。其余艦隊封鎖海灣。沒有我的允許,不管人還是烏鴉都不準離開。”

岸上的人看見了他們的帆,朋友親人們隔著水面互相吆喝打招呼,但寧靜號甲板上形形色色的啞巴和混血雜種一言不發。無敵鐵種號漸漸靠近,他不僅目睹了皮膚暗如瀝青的黑人,還有矮小多毛、仿佛索斯羅斯猿猴般的家夥。一群怪物,維克塔利昂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