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蕾妮(第4/6頁)

“你的話沒錯,也很睿智,”長老對梅裏巴德修士說,“等你擺渡到鹽場鎮,無疑昆西爵士也會找你告解。我很高興你可以寬恕他。我做不到。”他放下浮木杯子,站起身來。“晚餐的鐘聲快要敲響。朋友們,在坐下來分享面包、肉和蜜酒之前,你們願意跟我去聖堂,為鹽場鎮善良人們的靈魂祈禱嗎?”

“樂意之至。”梅裏巴德說。狗兒叫了一聲。

修道院的晚餐是布蕾妮見過最奇怪的組合,但並非令人不快。食物樸素而可口:剛出爐的面包松脆溫熱,新攪拌的黃油放在罐子裏,罐子裏還有修道院蜂房產的蜜,濃稠的燉湯中有蟹肉、蚌肉及至少三種不同的魚。梅裏巴德修士和海爾爵士喝過兄弟們釀制的蜜酒之後都說棒極了,而她和波德瑞克心滿意足地用了點甜蘋果酒。席間並不沉悶。食物上來之前,梅裏巴德先祈禱,當兄弟們在四張長板桌前用餐時,其中一人彈奏起古豎琴,大廳裏充滿甜美柔和的樂聲。等長老讓樂手進餐,納伯特兄弟和另一個監理又開始輪流朗讀《七星聖經》中的章節。

誦讀結束之後,最後一點食物已被擔當侍者的學徒們清理幹凈。他們大多跟波德瑞克年齡相仿,或者更小,但也有成年人,他們在山坡上遇到的大個子掘墓人便在其中,他笨拙地邁著一瘸一拐的步伐。大廳逐漸空曠,長老讓納伯特帶波德瑞克和海爾爵士去回廊裏的床鋪。“你們不介意共用一間房吧?不大,但挺舒適。”

“我要跟爵士住一起,”波德瑞克說。“我是說,小姐。”

“你和布蕾妮小姐在別處怎樣,那是你們和七神之間的事,”納伯特兄弟說,“但在寂靜島,男人和女人不能睡在同一屋檐下,除非他們結了婚。”

“我們有些簡陋的小屋,專為來訪的婦女留出,不管她是貴族女子還是村裏的普通女孩,”長老說,“它們不常使用,但我們經常打掃,保持其清潔幹燥。布蕾妮小姐,讓我為你帶路好嗎?”

“好,謝謝你。波德瑞克,跟海爾爵士一起去。我們是修道院的客人,在他們屋檐下,得遵守他們的規矩。”

女人住的小屋在小島東側,面向寬闊的泥沼和遠處的螃蟹灣,比背風的另一側更冷、更荒蕪。山坡陡峭,小路蜿蜒,穿過雜草、荊棘和風化的巖石,扭曲多刺的樹木頑強地附著於坡道上。長老點了一盞燈,照亮下坡的路。他在一個拐角處停下來。“在晴朗的夜晚,你可以從這裏看到鹽場鎮的燈火。海灣對面,那兒。”他指點著說。

“什麽也沒有。”布蕾妮說。

“只有城堡留下,連那些歹徒到來時正好出海的幸運漁民們也紛紛離開。他們眼看著自己的房屋被焚毀,聽到尖叫與哭喊在碼頭回蕩,他們太害怕,不敢讓船靠岸。等最後上岸時,只能埋葬親戚朋友,對他們而言,鹽場鎮除了屍骨和苦澀的回憶,還有什麽呢?他們去了女泉城,或其他城鎮。”他用燈比畫了一下,然後繼續往下走。“鹽場鎮從來不是什麽大港口,但時而有船只停靠,歹徒們要找的就是這個,找一艘劃槳船或平底貨船,載他們穿越狹海。可惜當時正好連一艘都沒有,於是他們將絕望的怒氣發泄在鎮民身上。我很疑惑,小姐……你究竟在找什麽?”

“一個女孩,”她告訴他,“一位十三歲的貴族處女,漂亮的臉蛋,棗紅色頭發。”

“珊莎·史塔克。”他輕輕說出這個名字,“你相信那可憐的孩子跟獵狗在一起?”

“多恩人說她正往奔流城去——提蒙說的,他是勇士團的傭兵,是個殺人兇手、強奸犯和騙子,但我認為這件事他沒說謊——半途卻被獵狗劫走了。”

“我明白了。”路拐了個彎,那些小屋就在前方。長老說它們很簡陋,確實如此,看上去就像石頭蜂房,又矮矮又圓,沒有窗戶。“這一幢。”他指指最近的一個小屋,只有這幢有煙從屋頂中央的煙孔裏升起。布蕾妮進去時得彎腰才能避免腦袋撞到門梁。裏面是泥土地面,幹草床鋪,保暖用的獸皮和毯子,一盆水,一壺蘋果酒,一些面包和奶酪,一小堆火,還有兩只低矮的椅子。長老坐到其中一只上,放下燈。“我可以多待一會兒嗎?我想我們應該談談。”

“假如你願意的話。”布蕾妮解下劍帶,掛在第二張椅子上,然後盤腿坐上床。

“你的多恩人沒說謊,”長老開口,“但我恐怕你沒明白他的意思。你追的是另一只母狼,小姐,艾德·史塔克有兩個女兒。桑鐸·克裏岡帶走的是另一個,小的那個。”

“艾莉亞·史塔克?”布蕾妮驚得目瞪口呆,“你知道?珊莎的妹妹還活著?”

“當時還活著,”長老說,“現在……我不知道。她也許就是在鹽場鎮被屠殺的孩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