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曦

“一千條長船!”小王後未經梳理的棕發蓬亂地披散在肩,火光映照下,她的臉紅彤彤的,好像剛從男人的懷抱中掙脫出來。“陛下,必須狠狠回擊他們!”她激動的話語震動房梁,回蕩在巨大的王座廳裏。

瑟曦坐在鐵王座下鋪有金色和緋紅墊子的高位上,感覺怒氣逐漸上揚。必須,她心想,她竟然對我說“必須”。太後很想站起來抽提利爾女孩一巴掌。她應該跪下,哭求我的援助才對。她竟然對攝政王太後陛下說“必須”!

“一千條長船?”哈瑞斯·史威佛爵士還沒睡醒,“肯定弄錯了。沒有哪位諸侯擁有一千條船。”

“我看是哪個傻瓜嚇傻了,把數目翻了番,”奧頓·瑪瑞魏斯提出,“不然就是提利爾的封臣有意撒謊,以逃避失守之罪。”

黑暗的墻壁上,火炬搖曳,使得鐵王座扭曲的影子延伸了半個大廳,大廳底部則伸手不見五指。瑟曦感覺無數陰影朝她包圍過來。我的敵人無處不在,而我的朋友凈是些白癡。只消看看重臣們就知道了,除了科本和奧雷恩·維水,其他人都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不久前,瑪格麗的信使挨個敲門,將他們統統喚醒,沒頭沒腦地帶來這兒。

廳外,夜色深沉,城堡和城市還在熟睡。柏洛斯·布勞恩與馬林·特林雖然人站在這裏,腦筋卻是稀裏糊塗,連奧斯蒙·凱特布萊克也公然打起呵欠。但洛拉斯沒有,我們的百花騎士十分警醒。他站在他的小妹身後,猶如一道腰懸長劍的蒼白陰影。

“就算數目減半,仍然高達五百艘,大人,”維水向瑪瑞魏斯指出,“一支五百艘長船的艦隊,可不是鬧著玩的,唯有青亭島的力量能與之抗衡。”

“我們新造的大帆船呢?”哈瑞斯爵士狐疑地問,“鐵民的長船無法與大帆船相提並論,沒錯吧?記得勞勃國王之錘號是維斯特洛最雄偉的戰艦……”

“她當然是,”維水承認,“甜蜜瑟曦號也不遜色,而泰溫公爵號一旦建成,其尺寸等於前兩者相加。不過大帆船迄今只完成了一半,船員也未齊備。就算他們做好了準備,數量差距也太過懸殊。海戰中,普通長船無法與戰艦抗衡,但別忘了,敵人也有大船。巴隆大王的泓洋巨怪號與鐵島艦隊中的若幹艦只是專門設計用來制海非為劫掠的,在速度和力量上,它們都可同我方較小的劃槳戰艦匹敵,而水手和船長兩方面又更為精良。畢竟,鐵民們一生都在海上討生活。”

當年巴隆·葛雷喬伊起兵造反,勞勃就該把他的群島清掃個一幹二凈,瑟曦心想,他毀滅了他們的艦隊,燒毀了他們的村鎮,粉碎了他們的城堡,但當他們屈膝臣服,他又親手把他們扶了起來。他本該用頭骨堆砌一座新島。她父親就會這麽做,勞勃只想維持所謂的和平,他沒有當國君的魄力。“自達袞·葛雷喬伊之後,還沒有哪個鐵民敢於劫掠河灣地,”太後道,“他們現今怎麽如此大膽?誰給他們這樣大的膽子?”

“是他們的新國王,”科本的雙手隱藏在衣袖裏,“巴隆大王的弟弟,外號鴉眼。”

“烏鴉會在屍體和垂死人畜身上展開盛宴,”派席爾國師道,“但不敢來打攪健康人。這位攸倫大王將肆意掠奪金銀財寶,但等我們出兵,他自會返回派克,從前的達袞大王也是如此。”

“你大錯特錯,”瑪格麗·提利爾聲稱,“掠奪者們的兵力從未如此強盛。一千條長船!他們簡直傾巢出動!赫威特伯爵、切斯塔伯爵和西瑞伯爵的長子繼承人遇害,西瑞本人帶著僅存的幾條船逃回高庭,格林伯爵則被關在自己的城堡裏。維拉斯說鐵群島之王另立了四位新領主來統治攻占的土地。”

維拉斯,瑟曦心想,那個殘廢。全是他的錯。呆子梅斯·提利爾把河灣地的防務交給一個不能勝任的廢物。“從鐵群島到盾牌列島行程漫長,”她指出,“一千條長船怎麽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呢?”

“維拉斯認為他們沒靠海岸行駛,”瑪格麗解釋,“而是遠離大陸,深入落日之海,最後從正西方直撲而來。”

多半是殘廢沒安排好海岸的瞭望措施,事到臨頭便如此搪塞,而小王後在為自己的哥哥開脫罷。想到這裏,瑟曦不由得嘴唇一陣幹澀,我喜歡青亭島的金色葡萄酒,假如鐵民們下一個目標是青亭島,全國上下很快都會口渴的。“史坦尼斯一定與此有關聯,巴隆·葛雷喬伊曾向我父親提出結盟,或許他弟弟轉向史坦尼斯……”

派席爾皺眉:“史坦尼斯大人能從中得到什麽……”

“得到另一個立足點,外加大量經由劫掠所得的財富。史坦尼斯需要金子來維持傭兵,而襲擊西部也能分散我們對龍石島和風息堡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