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邊的貓兒(第3/7頁)

貓兒在碼頭邊結交朋友;挑夫和戲子,繩匠與補帆工,酒館老板、釀酒人、面包師傅、乞丐跟妓女。他們從她那兒買蛤蜊和扇貝,告訴她真實的布拉佛斯,編造虛假的自我,並嘲笑她說的布拉佛斯話,但她從不讓這事困擾自己,她會用下流手勢反擊,還管他們叫騷駱駝,惹得他們縱聲大笑。吉洛羅·多塞爾教她唱不正經的歌,他弟弟吉勒諾告訴她抓鰻魚的最好地點,“戲子船”的戲子們教她英雄的站姿和戲中的台詞(那些著名的戲劇,例如《洛伊拿之歌》,《征服者的兩個老婆》和《商人滿足不了的妻子》)。眼神悲傷的小個子奎爾為“戲子船”編寫所有低俗喜劇,他提出要教她女人如何接吻,但塔甘納羅拿鱈魚砸他,這一話題就此作罷。魔術師科索莫教她變戲法。他能吞下老鼠,然後把它們從她耳朵裏拉出來。“這是魔法。”他說。“這不是,”貓兒道,“老鼠一直在你袖子裏。我看到它在動。”

“牡蠣,蛤蜊,扇貝”是貓兒的魔法詞語,跟所有魔法詞語一樣,幾乎能讓她去任何地方。她登上來自裏斯、舊鎮和伊班港的船,在甲板上當場售賣牡蠣。有些日子,她推小車經過權勢人家的高塔下,向門口的衛兵兜售烤蛤蜊。有一次她在真理宮台階上叫賣,另一個小販試圖將她趕走,於是她掀翻那人的推車,讓他的牡蠣在鵝卵石上到處亂滾。方格碼頭的海關官員會主動向她購買,而在圓頂和塔樓低於礁湖的綠色水面的水淹鎮,來回的船夫也會找她。有一回,布瑞亞來月經,臥床不起,貓兒便推她的車去紫港,向海王遊艇上的槳手推銷螃蟹和蝦,那艘遊艇從船頭到船尾布滿了張張笑臉。她還沿甜水渠來到月池,既賣給身穿彩紋綢緞、昂首闊步的刺客,也賣給穿單調灰褐色外衣的看護人和執法官。但她總會回到舊衣販碼頭。

“牡蠣,蛤蜊,扇貝,”女孩邊喊邊順著碼頭推車,“牡蠣,蛤蜊,扇貝。”一只肮臟的橘黃色貓被她的喊聲吸引,跟在她後面走,再往前,又出現了第二只,那是個垂頭喪氣、滿身爛泥的家夥,尾巴只有短短一截。貓都喜歡貓兒的氣味。有些日子,日落之前,她身後會跟上十幾只貓。女孩時不時扔一只牡蠣給它們,看誰能搶到。她注意到,最大的公貓很少獲勝,戰利品往往屬於比較小巧靈活的貓,它們精瘦、兇悍又饑餓。和我一樣,她告訴自己。她最喜歡某只瘦骨嶙峋的老公貓,它一只耳朵被咬掉了,讓她想起自己從前在紅堡裏到處追逐的一只貓。不,那是另一個女孩,不是我。

昨天停在這裏的兩艘船離開了,又有五艘新船泊進來:包括一艘名叫“癩皮猴”的小型寬帆船,一艘散發出瀝青、鮮血和鯨油味道的巨型伊班捕鯨船,兩艘潘托斯的破爛平底船及一艘古瓦蘭提斯的綠色細長劃槳船。貓兒在每條踏板跟前停下來叫賣蛤蜊和牡蠣,先用黑話,繼而用維斯特洛通用語。捕鯨船上有個船員大聲咒罵她,把她的貓都嚇跑了,而一名潘托斯槳手問她她兩腿之間的蛤蜊要多少錢。她在其他船上的遭遇好一些,綠色劃槳船的大副吞下五六只牡蠣,然後告訴她,他們在石階列島遭到裏斯海盜襲擊,船長遇害。“桑恩那混蛋幹的,他帶著老母之子號和那艘巨大的瓦雷利亞人號。我們運氣好,將將逃脫。”

小巧的癩皮猴號來自海鷗鎮,上面的維斯特洛船員很樂意用通用語跟人聊天。其中一人問她,君臨的小女孩怎會到布拉佛斯碼頭邊賣蚌殼呢?她只好把故事又講了一遍。“我們要在這邊待上四天四夜,”另一個告訴她,“上哪兒能找點樂子?”

“‘戲子船’的戲班正上演《醉酒七槳手》,”貓兒告訴他們,“‘爛泥窖’有鬥鰻魚,就在水淹鎮大門口。你們願意的話,還可以去月池,刺客們晚上在那兒決鬥。”

“啊,這些都很好,”另一個水手說,“但渥特想要女人。”

“最好的妓女在快樂碼頭,就是‘戲子船’停泊的地方旁邊。”她指點著說。碼頭邊有些妓女非常歹毒,而剛來的水手完全不能分辨。絲芙蓉最可惡。大家說她搶過十幾個男人,之後還把人殺了屍體翻進水渠喂鰻魚;“醉女兒”清醒時也許很可愛,一喝酒就不行了;“禍害”簡妮其實是男人。“找快樂梅麗。梅瑞琳是她的真名,但大家都叫她快樂梅麗,她也確實很快樂。”每次貓兒經過妓院,快樂梅麗都會買上一打牡蠣,分給她的姑娘們。她有一顆善良的心,這點大家都同意。“除此之外,她還有全布拉佛斯最大的胸。”快樂梅麗喜歡自吹自擂。

她的姑娘們也都很善良;“紅臉”蓓珊妮,“水手之妻”,可以憑一滴血預測你未來的獨眼伊娜,漂亮的小蘭娜,甚至長小胡子的伊班女人艾薩朵拉。她們也許並不美麗,但對她很好。“挑夫都去快樂碼頭,”貓兒向“癩皮猴”上的人保證,“‘小夥子們給船卸貨,’快樂梅麗說,‘我的姑娘們給駕船的小夥子卸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