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

崔斯特迅速地回應主母的召喚,趕到她的身邊,不需要布裏莎的鞭子來催促他。他實在太常感受到這武器刺骨的疼痛了!崔斯特不敢對兇暴的姐姐有任何復仇的念頭。在他所受過的所有教訓中,他對毆打她或是任何一個女性的後果都感到無比的恐懼,這種情緒讓他害怕得根本不可能產生這樣的想法。

“你知道今天是什麽特別的日子嗎?”當他走入神堂中黑暗的謁見室時,馬烈絲問道。

“不知道,主母大人,”崔斯特回答道,下意識地注視著自己的腳趾。當他注意到自己永遠不變的腳趾頭時,忍不住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口氣。生命中應該有比灰白色的石頭和十根扭動的腳趾要精彩多的事情。

他把一只腳偷拔出短靴,在紅外線的視線下,體熱會在地面上留下痕跡。而崔斯特的身手矯健到足以在一開始的痕跡消失之前畫出簡單的圖畫。

“十六年了,”馬烈絲主母對他說。“你已經呼吸了魔索布萊城的空氣有十六年之久。你生命中重要的一段時間已經過去了。”

崔斯特沒有反應,因為他看不出來這段宣告有什麽重要的。他的生命只是一段永恒不變的例行步驟。一天,十六年,這之間有什麽差別?如果母親認為他過去的這段歲月非常重要,那麽崔斯特簡直不敢想像以後十年會是什麽樣子。

他幾乎已經完成了一幅圖畫:一名肩膀渾圓的黑暗精靈,也就是布裏莎;屁股被一只非常巨大的毒蛇緊緊地咬住。

“看著我,”馬烈絲主母命令道。

崔斯特有些不知所措。他本來的天性是自然而然地看著對他說話的人,但布裏莎毫不遲疑地把他的這種本能打到九霄雲外。王子見習生的地位就是最低下的仆人,他唯一能夠直視的就只有跑過地面的諸多低賤生物,當然,蜘蛛是個例外。每當有蜘蛛爬過他的視線時,他就必須把目光移開。因為蜘蛛對於王子見習生來說實在太高貴了,不能讓他糟蹋。

“看著我,”馬烈絲再度說,語調中隱含著極度的不耐煩。崔斯特曾經看過這種怒氣的爆發,這股不可思議的強大怒氣摧毀了一切擋路的事物。當母親生氣的時候,即使是無比驕傲、自大、暴躁的布裏莎也會躲起來。

崔斯特強迫自己的目光往上移,沿著母親袍子上熟悉的蜘蛛花紋往上看,隨時有被一巴掌打在腦袋上的準備;或者是鞭子打在背上的感覺,因為布裏莎就在他背後。

接著他看到了她,偉大的馬烈絲·杜堊登主母,她的雙眼發著紅光,但面孔卻保持著冷靜,而不是憤怒的高熱狀態。崔斯特依舊保持警覺,隨時預期會受到嚴重的處罰。

“你擔任王子見習生的時間已經結束了,”馬烈絲解釋道。“根據傳統,你已經正式成為杜堊登家族的次子…”

崔斯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回地板。

“看著我!”她的母親突然暴怒道。

崔斯特害怕地把目光轉回到她的臉上,那張瞼在夜視能力的目光之下閃著高溫的白光。他從眼角可以看見馬烈絲揮舞的手臂,不過他並沒有愚蠢到伸手去阻擋對方。然後他就倒在地板上,面頰腫了起來。

即使在跌落到地面的過程中,崔斯特依舊警醒的將目光鎖定在馬烈絲主母臉上。

“你不再是個仆人了!”主母暴吼道。“你繼續這樣下去會讓我們的家族丟臉的。” 她抓住崔斯特的喉嚨,粗魯地將他拉起來。

“如果你讓杜堊登家族丟臉,”她的面孔距離他不過幾寸,說道,“我會用針刺進你那紫色的雙眸!”

崔斯特的眼睛連眨也不眨。在維爾娜的任務結束之後的六年間,他服務的對象是整個家族;所以,他明了馬烈絲主母的威脅底下所蘊含的真正力量。雖然,不管怎樣,她都是他的母親,但崔斯特毫不懷疑她會很樂意地將針刺進他的雙眼。

“這個家夥與眾不同,”維爾娜說,“差別可不只是在他雙眼的顏色而已。”

“那麽是在什麽地方呢?”劄克納梵問道,試著讓自己的好奇心保持在職業的水準。劄克一向比較喜歡維爾娜,但她最近獲得了高階祭司的地位,從那以後她的態度就變得太過積極。

維爾娜放慢了腳步,因為通往神堂的門已經出現在眼前。“這很難說清楚,”她承認道。“崔斯特和我所碰到的任何男孩一樣的聰明,他五歲就可以施展浮空術。但是,在他成為王子見習生之後,我們花了好幾個禮拜的時間去懲罰他,才讓他學會把目光保持在地板上;仿佛這樣的動作自然而然和他的天性相違背。”

劄克納梵停下腳步,讓維爾娜走到他前方。“自然?”他壓低聲音自言自語道,考慮著維爾娜的觀察所顯示的可能性。也許這對於一般的黑暗精靈來說不尋常,但是這是劄克納梵期待——也暗自希望——自己的血脈會展現出來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