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護身符(第4/5頁)

右公公見到建文,頓時涕淚橫流,“咕咚”一下跪在地上。得見故人,建文也是感慨萬分,伸手想去扶他,忽然想起右公公是個閹人,又想起七裏和騰格斯當初差點兒將自己當成從宮裏逃出來的小太監,雙手才伸出一半就趕緊縮回來背在後面,只是嘴裏說道:“大伴請起,今時不同往日,你不必再如此拜我。”

“哎呦我的爺唉,您哪知道咱家這些時日花了多少心思去找您,那真是茶不思飯不想,苦不堪言。”右公公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伏地嚎啕大哭,哭得建文心都快碎了。想起這老太監從小伴著自己玩耍長大,也忍不住流淚抽泣,用袖子去擦眼角。

此時老何見雙方打不起來了,便過來替破軍包紮好傷口,破軍也挨過來看這主奴相見的好戲。他忍不住問眯著眼看熱鬧的銅雀,“聽說這老太監在新朝也是混得風生水起,如今連蟒袍都穿上,還做到水師監軍,倒也還不忘舊主。”

“不忘舊主?嘿嘿嘿嘿……”銅雀手裏盤著小銅雀的速度越發快了,帶著壞笑讓破軍附耳過來,低聲道,“什麽主從恩義,這是看在銀子的份兒上。他那一百艘船,一萬兩一艘大船,五千兩一艘小船,老夫這回被活活坑出了血本,這老東西平白賺了八十萬兩銀子,另有二十萬兩孝敬錢,才買得他遲到這幾個鐘點,還有這忠義一跪。”

“哦!”破軍驚得頻頻點點頭,“這右公公一雙膝蓋,竟是值了一百萬兩銀子呢。”

原來,這位右公公與鄭提督內外聯手奉燕王登得大寶,故而在宮內也是炙手可熱,深得當今皇上信任。此次被派遣擔任南下大軍的監軍,右公公一朝權在手,沿途攬財無數,珍寶器玩竟裝了四船。銅雀通過騎鯨商團覆蓋南洋的情報網偵知右公公一路所為,思忖或可用重金賄賂這位唯一可以治住鄭提督的太監。

從柏舟廳離開後,銅雀通過自己在明軍內的熟人搭上右公公,到了他的中軍後,雙方幾經討價還價,總算把價錢談妥在一百萬兩。右公公是個信譽極好的買賣人,拿了銅雀的銀子,自然故意率軍磨洋工,在兩軍筋疲力竭後舉著禦賜金牌前來止戰。

右公公拜完建文,爬起來換副嘴臉,拉長聲調對鄭提督說道:“提督大人,您怎麽鬧成這副德行?我和您說了多少次,皇上賜咱家這塊金牌就是要看著你不要行事過激,要讓南洋化外之人得沾皇家雨露。皇上再三囑咐咱家,此次南下要撫、要撫!您就知道打打殺殺,一味硬是要剿,這回如何?損兵折將,咱家若不替你遮掩,看你怎生去和皇上交代?”

鄭提督忍著腿上的痛難以作聲。此次出戰右公公分明也是同意的,自己安排他指揮最沒壓力的右翼,為的就是讓他能在最後階段順手摘桃子立個軍功,回去在皇上面前也好有面子。不料右公公不僅打斷了他的決鬥,還反咬一口,將責任都推到他頭上,自己拿了銀子還要做好人。但右公公是今上身邊的紅人,又不好回他的嘴。

鄭提督掙紮著站起來,王參將替他從甲板上拔下來英皇二劍,又討好地伸手去攙他。鄭提督接過雙劍,見王參將作戰不利卻不敢回來見自己,而是投了右公公做擋箭牌,氣得將王參將的手打開。

他慢慢直起身,冷著臉看向右公公。雖然他重傷之下仍在流血不止,但剛才還盛氣淩人的右公公見他挺著長劍俯視自己,雙腿竟一時有些打顫,努力定定心神才鎮定下來。

“在下一介武人,不懂得這許多,皇上面前有勞公公了。”鄭提督對右公公敷衍地拱拱手,算是給他一個交待,自己拖著傷腿先自朝著舷梯去了。

“鄭提督,可要記得你的話。”建文朝著鄭提督背影喊道。

鄭提督的背影停了下來,頭也不回地說道:“太子放心,我鄭某人說到做到,待我事情辦完了,自然來向你說明一切,然後領死。”說完話,他扶著舷梯艱難地走了下去。右公公向建文只低頭致意了一下,就也被左擁右簇地護送走了。

建文的心中五味雜陳,既有痛也有苦,既有喜也有悲,唯獨沒有恨。不知為何,只是將劍推進鄭提督脖子的瞬間,他對鄭提督的恨忽然變得稀薄了。

鄭提督回到寶船後,指揮著大明水師脫離了戰線。此次大戰,明軍雖損失大小船只將近百艘,官兵死傷數千,其實實力尚存四分之三,遠在蓬萊軍之上。蓬萊軍雖然損失比明軍要小,折損卻達到三分之二,若是繼續再戰則必敗無疑,虧了銅雀買通右公公了結此事。

雙方交換了俘虜,各自搜救傷者、打撈屍體,明軍在下午一點左右離開戰場,右公公既然拿了錢,又看在建文面子上,再不可能來攻蓬萊。何況,明軍損失也不可謂小,修整也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