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4/23頁)

“我說,你不覺得這簡直就是為我量身定做的?”卡叮道。

鋅爾特轉過身,一臉茫然。

“唔?”

“這頂帽子,老天。”

“哦。唔。非常的——合適。”

卡叮嘆口氣,摘下那巴洛克風格的頭飾,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盒子裏。“最好現在就送過去。”他說,“他已經開始問起它來了。”

“我還是有點擔心,真的帽子到底哪兒去了。”鋅爾特說。

“就在這兒。”卡叮堅定地說,還用手敲敲盒蓋。

“我指的是,唔,真的那頂。”

“這就是真的那頂。”

“我指的是——”

“這就是校長帽。”卡叮一字一頓地說,“這你應該很清楚,因為它可是你做的。”

“沒錯,可——”庶務長一臉可憐相。

“畢竟,你總不會做了頂假貨吧,嗯?”

“那倒,唔,說不上——”

“不過是頂帽子。人以為它是什麽它就是什麽。他們看見校長戴著它,就以為這是原來那頂帽子。從某種角度說,它的確就是校長帽。東西的意義要靠它們的功能來定義。人也一樣,當然。這可是魔法的基本原理。”卡叮一個戲劇性的停頓,把帽盒子塞進鋅爾特懷裏,然後開始秀出自己的拉丁文,“Cogitum ergol hatto,可以說是。”

鋅爾特曾經專門研究過各種古老的語言,於是竭盡所能開始瞎蒙。

“‘我思,故我帽?’”

“什麽?”卡叮率先走下樓梯,向新版大廳前進。

“‘我認為我是頂瘋帽子?’”鋅爾特再接再厲。

“還是閉嘴吧,行嗎?”

薄霧仍然籠罩著雙城,它銀色和金色的帷幕被落日的余光染成了血紅色。眼下這光芒正透過大廳的窗戶傾瀉進屋裏。

科銀坐在張凳子上,法杖橫放在他膝蓋上。鋅爾特突然意識到,每次看見那孩子,他總帶著法杖。這很奇怪。大多數巫師都把自己的法杖放在床底下,或者架在壁爐的火上。

他不喜歡這根法杖。它是黑的,但並非因為它的顏色如此,更像是因為它本來就是個會移動的洞,通往某個更加令人不快的位面。法杖沒長眼睛,卻好像在盯著鋅爾特,好像它知道他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倘若真是這樣,那麽眼下它倒比他自己知道得還多些。

鋅爾特同卡叮一道穿過大廳,他的皮膚一陣刺痛,感到純粹的魔法像沖擊波般從那孩子身上擴散出來。

好幾打資歷最老的巫師都簇擁在凳子周圍,眼睛盯著地板,滿臉敬畏。

鋅爾特伸長脖子,他看見了——

世界。

黑夜不知怎麽被嵌進了地板,而世界就漂浮在這片深潭裏。鋅爾特意識到這真的是世界,而不是什麽幻象或者簡單的投影。這一事實帶著可怕的確定性,不容置疑。他能看見雲的形狀以及其他的一切。中軸地冰凍的荒原、反重大陸、環海、邊緣瀑布,全都那麽小,顏色好似蠟筆畫,卻又真真切切……

有人在跟他講話。

“唔?”周圍的溫度仿佛陡然降低,這把他拉回了現實。他驚恐地意識到科銀剛剛對自己說了句什麽。

“抱歉?”他糾正自己的用語,“只不過這世界……實在太美了。”

“咱們的鋅爾特原來是個唯美主義者。”科銀道,旁邊有一兩個巫師懂得這詞兒是什麽意思,於是發出幾聲短促的輕笑,“不過說到這個世界,它還有不少改進的空間。我剛才正說,鋅爾特,我們放眼看去,到處是殘忍、貪婪和不人道,這說明世界的確被統治得很糟糕,不是嗎?”

鋅爾特意識到足足兩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唔。”他說,“那個,你沒法改變人性。”

周圍一片死寂。

鋅爾特遲疑片刻。“對吧?”他說。

“這還得走著瞧。”卡叮道,“不過假如我們改變了世界,人性也會跟著改變的。難道不是嗎,兄弟們?”

“我們有雙城,”一個巫師道,“我自己就在城裏建了座城堡——”

“雙城由我們統治,可誰在統治世界?”卡叮道,“外頭肯定有好幾千個國王、皇帝和部落首領。”

“每一個都只能將將就就、結結巴巴地讀點書。”一個巫師道。

“雙城王公倒是讀得不錯,”梓爾特說。

“現在他什麽也讀不了。”卡叮說,“說起來,那只蜥蜴哪兒去了?算了。問題是,世界應該被富於智慧的哲人統治。它需要引導。我們花了無數個世紀彼此爭鬥,但如果我們聯合起來……誰知道我們能做些什麽?”

“今天是雙城,明天是整個世界!”人群後頭有人喊道。

卡叮點點頭。

“明天就是整個世界,然後——”他飛快地做著加法——“星期五就是全宇宙!”

這麽一來倒是把周末給空出來了,鋅爾特暗想。他記起自己懷裏的盒子,於是想把它遞給科銀。可卡叮溜到他身前,一把奪過盒子,然後以一個花哨的動作把它獻給了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