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5/23頁)

“校長帽。”他說,“你當之無愧是它的主人,我們認為。”

科銀拿過帽子。鋅爾特第一次看見他臉上掠過一絲遲疑。

“有沒有什麽正式的儀式?”他問。

卡叮咳嗽幾聲。

“我——呃,沒有,”他說,“不,我認為沒有。”他擡頭瞟一眼其他幾個高階巫師,大家都搖搖頭。“不,我們從來沒有什麽正式的儀式。除了晚宴,當然。呃。你瞧,這又不是加冕,校長,你明白,他領導著巫師的兄弟會,他是,”在金色眼睛的光芒底下,卡叮的聲音越來越弱,“他是,你瞧……他是……首席,在……彼此平等的……巫師兄弟中……”

法杖自己動了起來,最後直指卡叮,那模樣簡直讓人毛骨悚然。卡叮慌忙後退”而科銀似乎又開始傾聽他自己腦袋裏的聲音了。

“不。”最後他說。他的聲音帶著音域寬廣的回聲效果,如果你不是個巫師,那就非得用好多死貴死貴的音響器材才能辦到。“一定要舉行儀式。儀式必不可少,要讓所有人都明白現在由巫師說了算。但地點不是這裏,我會挑個地方,所有曾經穿過大學校門的巫師都要參加,明白?”

“有些人住得很遠。”卡叮小心翼翼地說,“你想把日期定在什麽時候呢,因為旅行也需要時間——”

“他們是巫師!”科銀喝道,“眨眼工夫他們就能趕到!我已經給了他們這樣的力量!再說,”他的音高回落到比較正常的水平,“大學已經完蛋了。它從來不是魔法真正的家,只不過是禁錮它的牢籠而已。我會另建一個嶄新的地方。”

他把新帽子從盒裏拿出來,對它露出一個微笑。鋅爾特和卡叮屏住了呼吸。

“可是——”

他們回過頭去,說話的是魔法傳承大師哈喀德裏,眼下他正呆立在原地,嘴巴一張一合。

科銀揚起眉毛,轉身面對他。

“你的意思總不是說要關閉大學吧?”老巫師顫抖著聲音問。

“它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科銀道,“除了灰塵和舊書,這裏什麽也沒有。它已經被我們拋在了身後。難道不是嗎……兄弟們?”

底下是一陣猶猶豫豫的嘟嘟囔囔。巫師們全都很難想象,如果沒有了幽冥大學的老石墻,生活將會變成什麽樣子。只不過嘛,真要說起來,灰塵的確是蠻多的,而且那些書也確實很舊了……

“畢竟……兄弟們……過去的幾天裏,你們中還有誰去過那個光線昏暗的圖書館?如今魔法已經存在於你們體內,而不是囚禁在書頁中間。這難道不是件值得歡欣鼓舞的事嗎?過去的二十四個鐘頭裏,你們哪一個人所施的魔法——我是說真正的魔法——不比之前的一輩子還多?你們中難道有誰,在他內心最深最深的深處,不是真心同意我的看法?”

鋅爾特打了個哆嗦。在他內心最深最深的深處,一個內在的鋅爾特蘇醒了,並且正拼命想要別人聽見自己的聲音。這個鋅爾特突然對過去——不過僅僅幾個鐘頭之前!——的平靜生活充滿了渴望。當時魔法是那樣柔和,穿雙舊拖鞋到處閑逛,而且總有時間來杯雪利酒,半點不像是柄熱辣辣的長劍插進你腦子裏。再說,最重要的,它也不殺人。

庶務長嚇得魂飛魄散,因為他感到自己的聲帶已經砰一聲立正站好,準備要表示反對,無論他怎樣阻止都無濟於事。

法杖正試圖確定他的位置。他能感覺到它在搜索自己。它會把他蒸發掉,就像可憐的老比立亞斯一樣。他咬緊了下巴,可沒用。他感到自己的胸膛在起伏,頜骨吱嘎作響、即將打開。

卡叮有些不安地晃動身子,一腳踩上了他的腳背。鋅爾特尖叫一聲。

“抱歉。”卡叮說。

“有什麽問題嗎,鋅爾特?”科銀問。

鋅爾特單腿蹦彈幾下,突然得到了解放。他的腳趾正經歷徹骨的痛苦,但他的身體卻一陣輕松。在世界的全部歷史中,從沒有人像他一樣,因為一個重達十七石的巫師選擇了自己的腳背落腳而感激涕零。

他的尖叫似乎打破了先前的咒語。科銀嘆口氣站了起來。

“今天過得還不錯。”他說。

淩晨兩點,河上升起的薄霧像蛇一樣盤踞在安科-莫波克的街道上,但它們盤得很孤單。巫師們不喜歡大家午夜之後還到處閑蕩,因此誰也沒出門。所有人都在咒語的威力下睡著,只是並不特別安穩。

薄霧來到破月亮中心廣場。過去每到晚上,這裏的小攤都會掛著簾子,燈火通明。喜好夜遊的人在這兒什麽都能買到,從一盤鰻魚膠凍到各種各樣、任君挑選的性病,應有盡有。可如今薄霧只能滴落在一片冰冷的空曠中。

小貨攤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閃閃發光的大理石和一尊不知表現哪種精神的雕像,它周圍還環繞著帶燈光效果的噴泉。寂靜像膽固醇一樣把整座城緊緊攥在手心裏,只有噴泉單調的水聲不時打破它的鉗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