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他跑了!”蓓恩聲色俱厲地說道,“那個該死的叛徒織歌者!他跑了!我得到報告說滲透進來的部落小隊把那個叛徒救走了。”

“我會帶些哨兵追上去。”珊蒂斯厲聲說道,“絕不能讓他們逃走。”

“是的,絕不允許。”溫蕾薩說,“我們的防禦布置絕不能泄露出去。你去北邊的話,我就帶人追去西面。”她轉頭對羅寧說道,“我估計很快就能回來。”

“注意安全,親愛的,雖然這話對你來說有些多余。”羅寧說道。他們兩人都已經疲態十足。溫蕾薩渾身濺滿了別人的鮮血,而羅寧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但他們絕對不會逃避自己的職責。

她滑進他的懷裏與他深情擁吻。他們親密無間,熟知彼此,這一吻時間不久,卻甜蜜非常。

“休息一下。”溫蕾薩叮囑道。羅寧輕哼了一聲。她咧嘴笑道:“我是說,如果你能找到機會的話。”

“我會找機會休息的,可我們的傷員太多,即便是我這樣不會治療法術的人也該去幫忙纏纏繃帶。”

“所以我才這麽愛你,親愛的。”她喃喃地說,“我很快就會回來。”珊蒂斯和她的哨兵們已經從北門出發了,溫蕾薩手下的戰士也都全部整裝待發。於是她奔向一匹健碩的戰馬,優雅地躍上馬背。當隊伍奔出西門的時候,她沒有回頭——她已經道過別了。羅寧也不會期望她回頭——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是的,他們勝利了。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吉安娜的首要工作便是照顧好那些歷經了磨難的人民。喬納森和她進行了一次簡要的交談,告訴了她最新的城防狀況。他保證第七艦隊的所有水兵都會上岸來幫忙照看傷員。同時他還向她匯報了一些戰後情況,比如損失最為慘重的獅鷲棲木和防空部隊。

“你覺得還會有下一波進攻麽?”她問道。

“很難說。他們的損失非常慘重,部隊需要重新集結,部署。再說,要是他們派出空軍騷擾的話,我們還有條龍呢。”

吉安娜欣慰地一笑。“那我們現在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吧。”她環視四周,將軍們也出現在了照顧傷患的人群中。獵人們指揮著寵物在瓦礫中不斷嗅探,搜尋著幸存者。在一大堆殘壁碎石中,有兩名幸存者被救了出來。雖然負了傷,但他們還活著,臉上帶著微笑。

吉安娜走進急救站的時候,範沃森醫生擡起頭來看了看她。“吉安娜女士,”他說,“請讓一讓。”

她剛剛照做,兩名用擔架擡著傷員的士兵就從她身邊跑過。這座急救站裏早已人滿為患。盡管擡起頭就能透過頭頂的大窟窿仰望天空,但這棟建築看起來暫時還算牢固。“需要些什麽嗎,醫生?”吉安娜問道。

“我們需要征用外面的庭院,”他說,“召集那些最有經驗的治療者來見我,現在正是需要他們的時候。至於其他的人,別來礙事就好了。”

吉安娜輕快地點點頭。範沃森伸出一只沾滿血漬的手指指著她。“還有你們這些法師,都去喂飽自己。別讓我到時候還得丟下傷員來照顧你們。”

吉安娜蒼白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明白了。”她轉身往外走去,一路上留意著為那些匆匆運進傷員的人讓出空間。她用一個簡單的咒語制造了點面包和水,這能為她補充些許能量。盡管此刻並不感到饑餓,但她還是強迫自己吞了下去。

吉安娜掃視四周,他們勝利了,但讓人難過的是這代價委實不輕。所有的獅鷲和角鷹獸,連同它們的駕馭者都已戰死。它們覆滿羽毛和皮毛的屍體——有的被插滿箭矢,有的被咒語炸得傷痕累累——躺在墜落的地方,它們的棲木也被那些帶走叛徒織歌者的部落小隊毀掉了。死去的並不只是這些野獸,巨型蝙蝠、龍鷹和雙足飛龍的屍體也都零落地躺在塞拉摩的地面上。

她看到一個正漫無目的遊蕩在旅館附近的小小身影,於是趕緊跑了過去,為自己的學徒能活下來而感到欣慰。但是當金迪轉過頭來望著她時,那張臉卻令她心頭一陣絞痛。

金迪臉色蒼白,雙唇也毫無血色。她睜大的圓眼睛就像是兩個無底空洞。吉安娜彎下身子,安慰地拍著她淩亂的粉色頭發。

“我以為我知道……這會是什麽樣子。”小侏儒輕輕地說。吉安娜簡直不敢相信這柔美無力的聲音曾經和特沃什一起講過葷段子,曾經對著一頭龍吼來吼去。

“你可以讀盡這世上所有藏書,金迪,但沒有什麽文字能告訴你戰爭真實的模樣。”吉安娜說道。

“你……之前就有過這樣的經歷?”

吉安娜回想起自己在瘟疫之地初次遭遇亡靈時的景象。直到此刻,那些畫面仍舊是如此的歷歷在目:她走進一間農舍,呼吸著屍體散發出的惡臭,眼見那些曾經是活人的東西咆哮著蹣跚而來,發起攻擊。她丟出一記火球,在惡臭的空氣裏又增添了一份腐肉燒焦的氣味。最後,她燒掉了整間農舍,讓其中的行屍走肉全都歸於真正的死亡。彼刻與此刻並不相同,但又有許多一樣的地方。任何涉及暴力、涉及殺與被殺的事情對她來說都是一樣。一陣寒意襲來,就像是一支瘦骨嶙峋的手拂過背脊,她不由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