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6/8頁)

她從發著燒的康復睡眠中醒了好幾次。每次她察覺到博士的氣息,就會醒來並打起精神。有好幾次她打量四周,看到他在起居室裏,用力杵著一些草葉,或者在一個小瓶內壁覆上金屬箔,一邊口中念念有詞。又一次她看到他猛割自己的上臂將血滴在一張牛皮紙上。莉塔茲剛說過的關於博士的決心的那些話語回響在紮米亞腦海中,她就這樣一次次睡著,又醒來。

當她最終徹底蘇醒的時候,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體側的傷口仍然在作痛,但惡心的感覺已經消失了,她覺得四肢又充滿了力量。從城市的太陽和月光很難判斷出時間——建築物們扭曲了它們的軌跡——但窗外一片黑暗,紮米亞猜測現在正是深夜。

她又嘗試了一次變形,又一次覺得就像在呼吸沙子一樣。但她忍住眼淚,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接著她聽到另一個房間傳來的聲音——是博士,莉塔茲和達烏德。紮米亞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著,她循著聲音來到了與起居室一墻之隔的房間。

那間房子擠滿了人和各種東西。一架子書,一排排的瓶罐,還有奇怪的玻璃管。也只有一張由某種奇怪的金屬做成的大桌子是個相對整齊點的地方了。博士穿著白色長袍正坐在一張矮凳上,拉希德在他身邊靠著墻。莉塔茲坐在桌前的一張高腳椅子上,她的丈夫俯身站在她身邊,兩人都盯著面前一本打開的木制封面的大書。書邊是一套很奇怪的黃銅和玻璃制成的裝置。其中一部分像一個小爪子,紮米亞看到這個爪子抓著她父親的匕首。莉塔茲正觀察著裝置的另一部分——看起來就像一只巨大的眼睛——顯然正在比對現象與書中的描述。

學習、識記各種植物和復雜的形象。幾年來,她父親一直在教導她作為部落守護者應該具備的知識。“耐心是一名戰士的品格,小月亮。”他會說,“你一個人的力量並不夠。你還必須掌握知識,小玫瑰。還有判斷力。以及,就像我說的耐心,小綠寶石。”雖然有他人在場的時候她總是‘守護者’,但當她和父親獨處的時候,總有無數的‘小’字開頭的昵稱來稱呼她。她很喜歡父親在談話中添加這樣的點綴,即使他是將自己作為戰士來培養。

他父親最大的擔憂是紮米亞太像獅子了。“如果你能花更多時間學習城裏人的文字而減少捕獵沙狐的時間的話,將會更好!守護者保護自己的部落有很多種方式。”半個月前他剛剛對她這麽說,看上去很失望,也讓紮米亞感到很傷心。為了讓父親開心,他教她認字時,她一直在努力辨認書上那些毫無意義的符號。但盡管她竭盡全力,仍然沒有學習的天賦。

聽到她走了進來,她的同伴們全都擡起頭來。拉希德從墻邊站直身子朝她走了一步,接著他克制自己停下腳步。博士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也許是驚訝她居然能自己站起來了。莉塔茲也用同樣迷惑的眼神看著她。

男術士首先開口說話了。“以真主之名,孩子,你應該休息!你怎麽起來了呢?混蛋,你怎麽就醒了呢?你應該再睡上兩三天來慢慢恢復健康!”

莉塔茲咬緊嘴唇,看上去她也試圖弄清事態。“天使的恩澤,”煉金術士說,“太令人驚訝了。顯然,神對你的恩賜遠不止獅子形態。即使有我們的治療法術幫助,你原本也該至少一周無法下地。”

紮米亞略微揚起臉。“也許我們‘野蠻人’比你們以往治療的軟弱的城裏人的恢復力要強一些。伯母。”

博士噗的一聲大笑起來。“是的是的,毫無疑問是巴達維人天生的勇猛發揮了作用,孩子。”

紮米亞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拉希德已經來到了她身邊。“‘真主的仁慈能勝過任何殘酷。’”他引用《天堂之章》的一句話,“你曾經傷得如此之重,紮米亞。贊美真主,你已經康復了,但現在你仍然需要休息——”

莉塔茲不耐煩地打斷他。“拜托。”她對拉希德說,“別在你不該插嘴的事情上亂給建議。現在紮米亞最該做的事情不是去睡覺。紅汞已經再次喚醒了她的血液,就像這把小刀上的血液一樣。如果她能走了,就隨她走。說到血,她有權知道我們在這裏獲知的一點點進展。”蘇共和國女人轉向紮米亞,示意她在房間裏僅剩的一張空凳子上坐下,“坐吧。我正在對我的占蔔劑做最後的調整。我問了那些男人,但你應該比他們知道得更清楚——當你弄傷這只叫牟・阿瓦的怪物的時候,它流血了嗎?”

紮米亞迫使自己回想那些幾乎讓自己喪命的片段。她的利齒咬進了那只怪物的體側。和撕扯血肉的感覺說像又不太像。雖然有黑暗和疼痛,但……“不,伯母,它沒有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