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6/7頁)

身著汙穢長袍的男人死掉了,連半點兒聲音都沒發出。

當身體撞上石質地板時,拉希德感到自己的骨頭斷了。他痛得大叫,但在他的腦海中只聽得見《天堂之章》的詞句。真主仁慈,斬盡殘酷。

在他身邊,奧沙度無頭的屍體抽搐了一下,然後不動了。

拉希德試圖站起來,但傷痛拉扯著他墜入黑暗。他望著高台——上面躺著博士、太子,還有坐在王座上的獵鷹王子——高聳在一根刻有印記的大理石柱上。柱子看起來就像眼鏡蛇身上的鱗片。天花板上的一塊石磚移開,王座升進了由此出現的洞裏,台基下方與之完美契合。又一陣巨大刺耳的響聲過後,這套裝置停止了運動。

拉希德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著天花板將博士吞了進去。然後他很欣慰地看到皮囊食屍鬼們紛紛倒地。

疼痛又一次襲來,他眼前一黑。

阿杜拉・馬哈斯陸感覺,似乎有一塊巨大的灰色石頭壓在他的靈魂上,將他曾有過的一切歡樂都碾壓粉碎。他迷迷糊糊地覺察到周圍發生了什麽——一只獅子跑過,空中四濺火花,一個穿著肮臟長袍的男人悄無聲息的腳步,他自己朝一位藍衣人喃喃低語——但這些於他毫無意義。他感到自己即將死去,正從真主的庇佑中被排擠出去。他在真主恩賜的世界上生活了那麽多年,還從未感到這般絕望。

接著他聽到一只豺狼的號叫,某種程度上說也像一個人類的尖叫。隨後他感到真主仁慈的手將碾壓他靈魂的巨石推開了。

他閃出喜悅的淚花。他聽到石頭移動的巨響以及什麽東西卡準位置的哢嗒聲。他擦擦雙眼站了起來,胸口一陣陣地疼痛,長袍也已破碎不堪。但他伸手去摸傷口時,卻什麽也沒有找到。

接著他回想起來了。當他的靈魂被黑幕所遮蔽時,雙眼看到的一切。牟・阿瓦襲擊了他。紮米亞襲擊了牟・阿瓦。奧沙度刺死了太子。王座升上了天花板。

阿杜拉努力站穩腳跟,並試圖理清思路。我還活著,這就意味著牟・阿瓦已經被打敗了。但它的主人呢?他沒有找到奧沙度的身影。

他身處一間狹小的石室內,既沒有窗戶也沒有門。王座的台基上升到這個房間裏,並占據了大部分空間。太子一動不動地倒在彎月王座上,上面濺滿了他的血。法拉德・阿茲・哈馬斯正俯身在死去太子的身邊。

接著,那人的嘴邊滴下血來。

阿杜拉跪坐了下來,從黑暗中脫身的喜悅煙消雲散。他對於所目睹的可怕行徑語無倫次地尖叫起來。

王子看著他,臉上的愧疚與血跡一樣歷歷在目。“那男孩叫我這麽做的,大叔。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他的聲音粗啞刺耳,毫無平日的虛張聲勢,“看來,通過握手來移交王座的力量是個謊言。它的供養與治愈魔法仍然是個謎。但飲血咒語。戰爭力量。這些是真實的。我能感到它們切實地湧入我的體內。”

阿杜拉一陣作嘔。他想要立刻扼死王子。但對他來說,光是站著就已經竭盡全力了。他一詞一句地表達著自己的憤怒:“他還是個孩子,你這個詭計多端的惡棍!他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

聽到這裏,這個自命不凡的瘋子的面具滑落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大叔?你當真以為我的心沒有因此被撕扯成兩半嗎?”

“我倒寧可你的心被食屍鬼撕成兩半,也好過讓這個男孩死去。你做了這些,你是個惡棍,法拉德・阿茲・哈馬斯,真主會詛咒你的。”

大盜用袖子擦去了嘴邊的血跡。“也許吧。我並沒有殺害這個男孩,大叔。但他現在已經死了。他父親也死了。要對付這該死的大理石板可得花費一番工夫,我得動用所有的力量來阻止它落回其他任何以啜飲人民之血為生的紈絝殺手手中。這是我該做的事吧?”他又換上了自鳴得意的神色。

王子就事論事的態度令阿杜拉怒不可遏。他不假思索地朝大盜撲過去,揮出一記右勾拳,這是他還是死驢巷最強壯的小夥子時練就的。大盜正專注於他新獲得的力量,否則阿杜拉根本沒有機會動他一根毫毛。一拳下去,一聲脆響。

盜賊頭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恨意,他的手摸向了劍柄。阿杜拉這是自尋死路。

但慢慢地,王子的臉上浮現出悲傷的微笑。“我想我難辭其咎,大叔。再多打我幾拳也不為過。”法拉德・阿茲・哈馬斯抽搐著碰了碰自己的嘴角,現在那裏滴落的是他自己的鮮血。阿杜拉盯著地面,他厭惡獵鷹王子,也厭惡自己——他厭惡真主恩賜的世界上的萬物。

“看著我,大叔,拜托。”王子說,他的語調聽起來大不相同——就像一個受驚的孩子。阿杜拉擡起頭,死死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