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家

旅店中十分安靜。

被常年以來油燈熏黑的墻壁襯托著陰暗的光線。壁爐裏奄奄一息的火焰勉強能讓人感到溫暖,無論誰選擇坐在它前面都不會感到滿意。對於同樣的大多數旅店來說這家客棧有些郁悶。在陰暗的角落裏,人們低聲的交談著,盡量不被人注意的談論著事情。一聲不滿的“哼”聲或是女人的苦笑聲是打破這沉靜僅有的響聲。大多數的水手都被一場賭博吸引了。

這是一場紙牌遊戲,在原屬凱許帝國現歸屬王國西部的林蘭和帕沙瓦這是十分流行的賭博方式。一名玩家緊握著他的五張牌,眯起眼睛認真思考著。他是一名下崗的士兵,留意著這家旅店裏的任何麻煩的跡象,不過不幸的是麻煩很快就出現了。他裝著在思考他的牌,同時偷偷的觀察著其他的五名玩家。

他左手邊坐的兩個人是兩個莽漢。皮膚曬得全黑,握牌的手上生著硬繭,一身已退了顏色的亞麻襯衫,一條棉褲松松垮垮的掛在腰上,但兩人都擁有著強壯的身軀。好像是在嘲笑這夜晚的寒冷,兩人都沒有穿鞋,很明顯他們是在等待任務的水手。通常這樣的人很快會輸光他們的薪水被人再次丟回大海,但他們也就是用這種方式度過他們的夜晚,士兵很確定他們是為坐在他右邊的人工作的。

這個男人很有耐心的坐著,等待著士兵是要繼續他的賭注,或是放棄這次繼續拿三張新牌的機會。士兵早就觀察他好久了:一個富商或是小貴族的兒子,手頭有著太多的時間但沒什麽見識的家夥。他很時髦,穿著克朗多的年輕人剛剛流行過的衣著,長襪套住了短褲的褲腿,使得小腿上的褲腿膨脹起來,一件簡單的白襯衣裝飾著珍珠和次等的寶石,夾克是新式樣的,很俗氣的黃色,領口和袖口繡著白色和銀色的繡帶。他是一個典型的公子哥。一把羅第茲彎刀掛在佩帶上,一個危險的男人。這種武器只有大師或是急於尋死的人才使用——在專家手中它是一把令人膽寒的武器;但對於沒有什麽使用經驗的人來說,這實在是種自殺行為。

這位公子想必之前已輸了一大筆錢,此時想通過出千補回他的損失。他的兩個手下偶爾會贏個一兩把,但士兵知道那樣做是為了掩蓋他們主人的嫌疑。他嘆了一口氣,做出好像很難決定的樣子。而另外的兩名玩家也在很耐心的等待他出牌。

他們是雙胞胎兄弟,很高——足有六英尺兩英寸,外表很英俊。兩人都帶著細身劍,這也是一個專家或是傻瓜的選擇。在克朗多親王阿魯沙登機以來的二十年間,細身劍已由生存武器愈來愈變為了人們為了追求時髦而佩戴的飾物。但是這兩人身上的劍卻看起來不像是僅用來裝飾用的玩具。他們的穿著是傭兵打扮,好像剛剛才結束了商隊的雇用任務。雖然他們臟得可以,像是幾個星期連續趕路忙得無法抽出時間清洗自己的邋遢鬼,身上的皮甲和外套仍然灰塵撲撲,就連紅棕色的頭發也粘在了一起。但他們卻都給他們的盔甲上了油也將他們的武器打了蠟。他們看起來彼此十分信任對方,對於他們不十分明確的家庭出身讓士兵也有種不安的感覺:兩人的談吐中沒有通常傭兵那樣粗俗的語言,卻像是受過長時間宮廷教育。並且他們很年輕,剛剛過少年。

兩兄弟欣喜若狂的加入遊戲,一杯又一杯的叫著啤酒,即使輸錢他們也高興得和贏錢一樣,但隨著賭注的增加,現在他們變得沉默起來。他們一次次的交換著眼神,士兵知道,這雙胞胎兄弟之間有著自己的交流方式。

士兵搖搖頭。“我不玩了,”

他扔下了他的牌,不經意間一張牌在空中瞬間翻轉了一下。“一個小時候後我還要值勤,現在我得回兵營了。”

士兵十分清楚沖突馬上就要爆發了,要是那時他還在這裏,他肯定趕不上軍營中的點名的。而且值勤的軍官不會好心到聽他的任何解釋。

現在公子哥的眼睛轉到了兩兄弟的身上,“繼續嗎?”

當士兵剛走到旅店門口的時候,他注意到有兩個人安靜的站在角落裏。他們整個人包在一個鬥蓬裏,面孔被他們的頭巾遮蓋著,完全不顧夜晚的炎熱。兩人好像是在專心的看賭博,但旅店中的任何小動靜都會讓他們注意一番。他們好像是自己的熟人,士兵這樣認為,但他實在無法看清他們。這兩人的站立方式讓士兵最後下定決心提早趕回軍營,——兩人全都擺出了準備隨時沖出去的架勢。他打開門,走出了旅店。

兩人中靠近門的一個轉身面對他的同伴,他的臉只被墻上的油燈部分照亮,“你最好出去準備,這裏馬上就要開始了。”

他的同伴點頭答應。在他們做朋友二十年裏,他早已學會不要花時間去懷疑他的同伴對於事態的判斷力。他飛快的隨著士兵走出了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