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九馬猛拉(第2/6頁)

當意識到一些男人戲弄的對象是她自己的時候,史汪愣了一下。她並不感到氣惱,因為她的腦子裏根本沒有他們的空間,她只是還不適應自己的變化。男人居然會覺得她有吸引力……她看見一家店鋪臟汙的窗上映出了自己的影像——一個戴著草帽的白皙女孩。她現在很年輕,就她所知,不止是在外表上年輕,而是一個真正的年輕人,比明大不了多少。就她在白塔外的一般生活閱歷而言,她真的是個懵懂無知的少女。

這是被靜斷後得到的優勢。她對自己說。她曾經見過許多女人,為了能夠年輕十五歲或二十歲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也許有些人甚至會認為用靜斷換取青春是個公平的交易。她發現自己經常會向自己陳述這些優勢,仿佛是要讓自己相信這些都是真的。比如,現在她就脫離了三誓的束縛,可以說謊了,而且就連她自己的父親也無法認出她來。現在年輕的她和她從前年輕時並不一樣,成熟的過程所造成的改變依然存留在她的身上,只是因為年輕而顯得柔和了。以冷靜客觀的態度來看,她認為自己應該是比從前當女孩時更漂亮了,而她以前得到的恭維通常只是說她英挺,很少有人說她漂亮。她還不能將現在這張臉與她——與史汪·桑辰聯系在一起,只有她的思想還是原來的,她在一生中積累的知識沒有半分缺損。在她的頭腦裏,她還是她自己。

盧加德的一些客棧和酒館有著諸如“蹄鐵匠的錘子”、“跳舞的熊”,或者“銀豬”這樣的名字,都掛著花哨、俗氣的招牌。另外一些酒館的名字則根本不該出現在公共場合裏,其中算是最含蓄的一塊招牌上寫著“阿拉多曼姑娘的吻”,上面還畫著一個古銅色皮膚、撅著嘴唇的女人——腰部以上竟然是全裸的!史汪很想知道莉安會怎樣看待這些招牌,但想到那個女人現在的樣子,也許她只會從中學習到一些新鮮的手腕。

最後,在一條和主街一樣寬的側街上,就在一道倒塌的內城墻缺口外,她找到了那家她要找的客棧。粗灰石砌成的三層建築,覆蓋著紫色的瓦片,門旁的招牌上繪著一名身材豐滿得誇張的女子,只用自己的頭發遮掩著極少的一部分身體,跨騎著一匹無鞍的馬。史汪一看見那個店名,就立刻把它忽略了。

走進店裏,大廳裏因充滿了煙鬥裏飄出的煙氣而顯出一片幽藍的色澤。一群群男人聚在一起,一邊喝酒,一邊發出粗嘎的笑鬧聲,不時還要捏一下送酒的女侍,而女侍們只能一邊竭力躲避著,一邊裝出帶著苦味的笑容。在一架扁琴和一支長笛的伴奏下,一名年輕女子正在這個長形房間一端的一張桌子上邊舞邊唱,但歌聲和樂聲幾乎完全被男人的喧囂聲淹沒了。有時候,那名歌者會將裙子高高旋起,露出完全赤裸的雙腿。史汪零星聽到了幾句歌詞,讓她不禁想用肥皂給這個女孩洗洗嘴。一個女人怎能一絲不掛地走路?怎麽會有女人把這樣的情景唱給這麽多喝醉的傻瓜聽?她從沒有走進過這樣的地方,現在她決定將這次拜訪的時間盡量縮短。

這家店的主人和她要找的目標完全符合,一個高大魁梧的女人,穿著一件幾乎要冒出火來的紅絲裙,滿頭都是精心打理的、染色的發卷——天然的頭發絕不會有這種紅色,更不會配上這種黑色的眼睛,被頭發包在中間的是凸出的下巴和一張線條堅毅的嘴。在大聲向女侍們發出命令的空當中,她會停在某張桌子旁,和她的客人們說一兩句笑話,拍拍他們的後背。

史汪朝那個深紅色頭發的女人走去,挺直了身體,竭力不去注意那些男人望向自己的眼神。“薩恩夫人?”她又將這個名字重復了三次,每次都更大聲一些,客棧老板才擡起頭看著她,“薩恩夫人,我想要一個唱歌的工作,我能唱——”

“你現在就能唱嗎?”高大的女人笑著說,“好吧,我有一名歌手,但我還需要另外一名,好讓歌手可以休息。讓我看看你的腿。”

“我能唱‘三條魚的歌’。”史汪大聲說。這一定是她要找的那個女人,一座城市裏不可能有兩個留著那種頭發的女人,而且她所在的客棧、她的名字也是完全正確的。

薩恩夫人笑得更厲害了,她拍了一下身邊一個男人的肩膀,差點把他打下了長凳。“這裏沒有什麽人會點這首歌,對吧,佩爾?”一條馬車夫的鞭子繞在那個佩爾的肩頭,他朝客棧老板咧開嘴,露出兩排缺口的牙齒。

“我還能唱‘藍天正在亮起來’。”

那個女人搖搖頭,揉搓著自己的眼睛,仿佛已經笑出了眼淚:“你現在就能唱嗎?啊,我相信小夥子們會喜歡的。現在讓我看看你的腿吧!你的腿,女孩,否則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