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改變

當佩林離開智者們的帳篷時,他很想掀開外衣,看看自己的皮膚是否還完好如初。也許他不是一頭被拴住的山羊,但他肯定是一只被六頭母狼追獵的牡鹿。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撐過來的,但那些智者肯定沒有改變他的想法。她們甚至做出了一個相當含糊的承諾——不會擅自采取行動,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但對於兩儀師,她們沒有任何承諾,即使最模糊的也沒有。

佩林下意識地尋找著兩儀師。他看見了瑪蘇芮,在兩棵樹之間系著一根繩子,繩子上掛著一塊四周鑲綴紅綠色絲穗的地毯,那名身材苗條的褐宗兩儀師正在用一個彎曲的地毯拍子拍打那塊地毯。灰塵形成的薄霧彌漫在她周圍,在上午的太陽光中閃爍著細微的光亮。她的護法羅瓦爾·克凱林是一名身形結實、滿頭黑發正漸漸褪色的男人,現在他正坐在旁邊一棵倒伏的樹幹上,悶悶不樂地看著她。羅瓦爾平時總是帶著一點笑意,而今天他已經把全部愉悅都深埋到不知什麽地方去了。

瑪蘇芮也看見了佩林,她幾乎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只是對佩林投來一個充滿恨意的冰冷眼神。佩林禁不住嘆了一口氣。她就是那個和他有著相同想法的人,至少他們之間應該能找到一些共識。一只紅尾鷹從佩林的頭頂飛過,它伸展開翅膀,不扇動一下,只是駕馭著熱空氣產生的上升氣流,越過一座又一座山丘。如果能展翅飛離這一切就好了,但佩林知道,擋在他面前的是一堵鐵壁,而不是什麽充滿光明的夢想。

他向蘇琳和其他槍姬眾點點頭,她們好像已經在那株羽葉木下生根了。當佩林轉身想要離開時,卻又停住了腳步。兩個男人爬上了山頂,其中一人穿著灰色、褐色和綠色交雜的凱丁瑟,背後拴著弓匣,腰間別著箭囊,雙手拿著短矛和圓盾。肖是佩林的朋友,也是這些艾伊爾人之中唯一沒有穿白袍的男人。他的同伴比他矮一頭,帶著寬沿帽,穿著樸素的灰綠色外衣和長褲。他不是艾伊爾人,但他的腰帶上也掛著裝滿了箭的箭囊,還有一把比艾伊爾匕首更長、更重的大匕首。他的弓比兩河長弓短得多,但要比艾伊爾角弓長。從外表判斷,他不是農夫,但也不是城市居民。他將一頭灰發系在頸後,發稍一直垂到腰間,他的胡子披散在胸前。他走路的樣子很像他身旁的艾伊爾人,從灌木叢旁邊滑過,絕不會踏斷任何一根細枝,任何一株野草。佩林覺得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過他了。

兩個人很快走上了山頂,艾萊斯·馬奇拉看著佩林,金黃色的眼睛在帽沿的影子裏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艾萊斯的眼睛比佩林更早變成這種樣子,是他將佩林介紹給了狼。那時,他只穿著獸皮。“很高興能再見到你,孩子,”他平靜地說道,汗水在他的臉上閃著光,但他出汗並不比肖更多,“你終於放下那把斧子了?我不認為你已經不再恨它了。”

“我還拿著它。”佩林同樣平靜地說。很久以前,這位前任護法告訴過佩林,要一直拿著那把斧子,直到佩林不再痛恨使用它。光明啊,但佩林還在恨著它!而且,現在恨它的理由更多了。“你到世界的這裏來做什麽,艾萊斯?肖在哪裏找到了你?”

“是他找到了我,”肖說,“直到他在我背後咳嗽,我才察覺到他。”肖說話的聲音足以讓那些槍姬眾聽見。槍姬眾立刻沉寂下來,那種凝滯的壓迫感幾乎伸手就能摸到。

佩林本以為槍姬眾們至少會有一些尖刻的評論——艾伊爾的幽默幾乎像是放血的刀子,而槍姬眾們從沒有放棄過任何挖苦她們這名綠眼男性同伴的機會。但最後那些女人之中,只有幾個人拿起了短矛和圓盾,將它們相互敲擊,表達著贊許的心情。肖同樣贊許地點了點頭。

艾萊斯含混地哼了一聲,拉低了帽沿,不過他的氣味中帶著愉悅的心情。艾伊爾人對於龍墻這邊的人並沒有太多認同。“我喜歡到處走動,”他對佩林說,“我只是恰巧來到海丹。我們一些共同的朋友告訴我,你正帶著一大票人馬在這裏旅行。”他沒有提那些朋友是誰,在別人面前談論狼是不明智的。“他們告訴了我許多事情。他們說他們嗅到了一個改變即將到來,他們不知道那是什麽,也許你知道。我聽說你已經在跟著轉生真龍了。”

“我不知道。”佩林緩緩地說。一個改變?一直以來,他向狼詢問的,只有什麽地方有大群人類活動,以便避開。就算是到了海丹,佩林有時仍然會為死在杜麥的井的狼感到愧疚。什麽樣的改變?“蘭德肯定在改變各種事,但我不知道他們所指的是什麽。光明啊,即使沒有蘭德,整個世界也已經在翻天覆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