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財產問題

艾格寧仰躺在床上,雙手高舉,掌心朝著天花板,十指張開。淺藍色的裙擺呈扇形在她的腿上鋪開,她竭力不讓身體有任何動作,以免把百褶裙壓皺。這種衣著對她的動作有很大的限制,它一定是暗帝親手發明的。她盯著自己的長指甲,如果現在她握住一條帆索,這些指甲裏至少有一半會折斷。她已經有一兩年時間沒握過帆索了,但她時刻都準備著這樣去做。只要有需要,她完全有這樣的能力。

“……真是白癡!”貝爾一邊怒氣沖沖地說著,一邊撥弄著磚砌壁爐中燃燒的圓木,“讓運氣戳穿我吧。海鷹號當時正是順風,它比任何霄辰船都更快。那時候前面確實有暴風,但……”艾格寧心不在焉地聽著。她只知道貝爾已經停止挑剔這間房子,但又開始為那個老話題而抱怨了。

這個鋪著深色墻板的房間並不是流浪的女人旅店中最好的房間,甚至算不上第一等的房間,但它已經基本滿足了貝爾的需求,只是風景差一些。打開兩扇窗戶,只能看到旅店的馬廄院子。一名碧綠將軍的等級和旗將相當,在這個地方,地位低於她的大多都是常勝大軍高級軍官的副官或秘書。無論陸軍還是海軍,除了高階王之血脈以外的王之血脈頭銜,並不會讓你的地位提高多少。

她小手指的指甲上,海綠色的塗漆在閃閃發光。以前她一直在渴望著地位的提升,甚至最終能成為黃金將軍,指揮整支艦隊,就像她母親一樣。當她還是個女孩時,一直在夢想著像母親一樣被封為女皇的海上之手,站在水晶王座的左側,成為女皇本人的侍聖者,能夠與女皇直接交談。願女皇永生。年輕女人都有著愚蠢的夢。她必須承認,在選擇加入先行者時,她曾經想過自己會有一個新的名字。每個人都知道,奪回被偷竊的國土意味著有更多成為王之血脈的機會,不過她並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的晉升。現在,她成為了碧綠將軍,這本來應該是她在十年後才可能有的期望。驀然間,她已經站在一座陡峭山峰的坡路上,這座山峰穿過雲層,女皇就端坐在它的峰頂。願女皇永生。

不過,艾格寧不太相信自己會被授予指揮大型艦船的權力,更別說什麽艦隊了。蘇羅絲表面上接受了她的故事,但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麽她一直被留在坎特林?為什麽當調令最終到來時,她卻要來這裏報到,而不是登上某一艘艦艇。當然,可供指揮的艦船數量是有限的,即使是碧綠將軍也不能奪走其他艦長的指揮權。也許蘇羅絲已經為她選擇了另一個更接近這位女大君的職位,但她接到的命令只是盡快趕到艾博達,等候進一步的命令。也許,高階王之血脈會直接和低階王之血脈對話,而不必經過代言者。但蘇羅絲似乎在給過她獎賞之後就立刻把她給忘了,這也可能代表著蘇羅絲對她有所懷疑。截然不同的可能性在她的腦海中不停旋轉。不管怎樣,只要那個覓真者放棄對她的懷疑,她寧願住在海水裏。現在她還能在地牢中哀號,這說明那個覓真者至少還不確信她是有罪的,但只要他也在這座城市裏,就會緊盯著她,不會放過她所犯的任何一個錯誤。現在那名覓真者不能動她一根手指頭,但覓真者對付這種小麻煩都很有經驗,只要他的眼睛沒瞎,她就逃不過他的監視。她腳下的甲板暫時還是安穩的,但她要小心地邁出每一步。她可能做不成黃金將軍了,不過以一位碧綠將軍的身份退休也會是一種光榮的人生。

“怎麽樣?”貝爾問,“你說呢?”

貝爾是個健壯魁梧的男人,她一直都喜歡這樣的男人。他正站在床邊,上身只穿著襯衫,這不是侍聖者對待主人應有的態度。她嘆了口氣,讓雙手落回到肚子上。貝爾根本不願學習侍聖者應有的舉止儀態,他只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玩笑,或一場遊戲,有時候,他甚至說想要成為艾格寧的代言者。艾格寧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向他解釋,自己並非高階王之血脈。有一次,她還打了他一頓,結果他拒絕和她同床共枕,直到她道歉。她竟然向侍聖者道歉!

但聽到貝爾的發問,艾格寧急忙匆匆整理了一下剛才聽到貝爾所說的一切,無非還是那些老套的爭論,沒有任何新鮮玩意兒。她從床上坐起身,開始掰著手指頭駁回他所謂的正確方法。現在她經常要這麽做,所以這些話她幾乎可以倒背如流了。“如果你那時候逃跑,另外那艘船上的罪奴會折斷你的桅杆,就像折斷一根小樹枝。我們被攔住不是出於偶然,貝爾,你清楚這一點。他們向我們喊出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們的船是不是海鷹號。我讓船轉向逆風,並宣稱我們正前往坎特林,並攜帶了要獻給女皇的禮物,願女皇永生,這樣才減輕了他們的懷疑。如果我們有半點錯誤,哪怕是半點錯誤,我們都會被鎖上鐵鏈,等船一到坎特林就被賣掉。或者我們的運氣再差一點,那就要被綁到劊子手那裏去了。”她伸出拇指。“最後,如果你能按照我說的保持平靜,你也不會被拍賣。你讓我花了很多錢!”在坎特林,還有幾個與艾格寧有著同樣品味的女人,結果她們把貝爾的價格擡得格外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