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智者們所知道的

首席職員哈文·諾瑞和首席侍女莉恩耐·哈芙爾並肩走進大起居室。哈文·諾瑞以拘謹、生硬的姿勢鞠了個躬;莉恩耐·哈芙爾則以優雅的姿勢行了恰如其分的屈膝禮。他們是完全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哈芙爾大媽臉頰圓胖,頗具威嚴,她的頭發梳成整齊的圓髻,盤在頭頂。諾瑞先生高瘦而又略顯遲鈍,如同一只在河灘上踱步的涉禽,他所剩不多的頭發都堆在耳朵後面,很像兩簇白色的羽毛。他們都拿著一只塞滿文件的印花皮制文件夾。哈芙爾大媽一只手將文件夾攬在身側,以免壓皺她一塵不染的朱紅色大衣,無論她在宮中各處走動多久,伊蘭從沒見過這件衣服上有過一絲皺褶。諾瑞先生則將文件夾緊緊地抱在幹瘦的胸膛上,仿佛是要遮住一些陳舊的墨水漬,在他大衣的白獅圖案尾巴尖上就有一大塊墨水漬,讓那頭獅子仿佛有了一簇黑色的尾毛。剛向伊蘭行過禮,他們立刻分開了一點距離,兩個人都刻意不去看對方。

拉莎芮剛關上屋門,陰極力的光暈立刻包裹住了艾玲達,她編織出一個緊貼房間墻壁的防偷聽結界,這樣應該能確保她們交談的絕對隱秘了,即使有人在利用至上力竊聽,艾玲達也能立刻察覺到,她現在已經非常善於進行這種編織了。

“哈芙爾大媽,”伊蘭開始說道,“請開始吧。”她當然沒有請他們坐下或者喝酒,這種有失體統的邀請會讓諾瑞先生吃驚得跳起來,而哈芙爾大媽肯定會覺得自己遭到了侮辱。諾瑞抽搐一下,瞥了莉恩耐一眼,首席侍女則撇了撇嘴,雖然這種模式的匯報已經進行了一個星期,但他們還是不喜歡讓對方聽到自己的報告,而且從不掩飾這種不快。他們都在萬分警惕地守衛著自己的職權。在首席侍女開始主管一些本來被認為是屬於諾瑞先生的職權以後,這種情況就變得越發嚴重了。當然,負責王宮的日常運作一直都是首席侍女的工作,她的新責任只不過是這一工作的延展,但哈文·諾瑞肯定不會這樣認為。壁爐中的木柴發出響亮的“嗶啵”聲,向煙囪裏噴出一團火星。

“我相信,第二圖書管理員是……一名間諜,女士。”哈芙爾大媽終於說道。現在諾瑞對她來說仿佛已經完全消失了,她一直都在竭力不讓別人知道她正在宮中尋找奸細,而首席職員很可能是她最不希望知道此事的一個人。實際上,首席職員唯一超越她的權威,就是負責支付王宮的各項開銷,雖然對於這些花費,他從沒有具體查問過,但即使是這樣一點徒具虛名的權威,也還是讓哈芙爾大媽感到不舒服。“每過三到四天,哈恩德先生都會去一家名叫環與箭的旅店,名義上,他是去喝那家旅店的老板娘米麗斯·芬德瑞親手釀的啤酒。芬德瑞太太養了一些鴿子,每次哈恩德先生去過之後,她都會放飛一只鴿子向北方去。昨天,三名住在銀天鵝客棧的兩儀師借故去了一趟環與箭,實際上,環與箭的酒和餐點都要比銀天鵝差得多,她們去那裏時都戴著兜帽,並且和芬德瑞太太在密室中談了一個小時。她們三個全都是褐宗兩儀師,恐怕這能告訴我們哈恩德先生的主人是誰。”

“理發師、步兵、廚子、家具總管,諾瑞先生的屬下有不少於五個人是奸細,現在又多了一名圖書管理員。”戴玲靠回到椅子裏,蹺起二郎腿,滿面怒容。“到最後,還有誰不是奸細呢,哈芙爾大媽?”諾瑞不安地伸直脖子,他一直都認為屬下的不法行徑也是他的個人恥辱。

“我已經開始相信,我的手摸到了桶底,女士。”哈芙爾大媽有些得意地說。間諜或者強大家族的家主都不會影響她的心情,間諜不過是一種需要從宮中清理出去的害蟲,就像跳蚤和老鼠一樣,不過,她最近為了剿滅老鼠,已經不得不接受兩儀師的幫助了。大貴族則像暴雨和大雪一樣,是必須承受的自然現象,只能靜待他們自己離開,但這一切都不必慌亂。“宮中能夠被收買的人只有這麽多,而能夠或想要收買情報的人也多不到哪裏去。”

伊蘭竭力回想著哈恩德的形象,但出現在她腦海中的只有一個面容模糊、身材圓胖的禿頭男人,總是在不停地眨著眼。他曾經為伊蘭的母親服務。根據伊蘭的回憶,在女王摩黛倫執政時期,他就已經在王宮中任職了,沒有人認為他還在為褐宗做事。從世界之脊到愛瑞斯洋之間的每一名統治者的宮殿裏都有白塔的耳目,任何不是傻瓜的統治者都知道這一點。毫無疑問,霄辰人很快也要活在白塔的監視之下,或者白塔對他們的監視已經開始了。莉恩耐已經發現了幾個紅宗的奸細,他們肯定是愛莉達在凱姆林時安插下來的。這名圖書管理員還是第一個被發現的其他宗派的眼線。愛莉達在做摩格絲的資政時,絕對不喜歡其他宗派知道這座宮殿中發生的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