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戴上珠寶的時刻

佩林不耐煩地在帳篷中的花卉地毯上來回踱著步,因為上衣不舒服而聳動著肩膀,從菲兒為他做好這件深綠色絲綢外衣以後,他就很少穿它。菲兒說,這件衣服上精致的銀絲繡花很適合他的肩膀,但腰間插著斧頭的寬皮帶說明他只是個穿錯了衣服的傻瓜。有時候,他會將手套拉緊一些,或者瞪一眼掛在椅背上的裘皮鬥篷,他曾經兩次抽出袖子裏的一張紙,仔細審視上面的梅登草圖,菲兒正被關押在那座城市裏。

喬丁、蓋特和胡已經找到了逃出梅登的難民,他們從那些難民那裏得到的唯一有用的東西就是這張地圖,這也是他們費了不少力氣才搞到的,因為那些難民都急著逃往遠處,沒心思幫他們繪制什麽城市地圖。那些能夠作戰的青壯年有的死了,有的被套上沙度的奉義徒白袍,逃出來的人不是太老,就是太小,或者是病患和殘疾。在喬丁看來,就算鼓動他們回來與沙度作戰,也只會進一步刺激他們向北逃往安多的步伐。這張地圖畫得相當亂,只能大略看出城中錯綜復雜的街道、領主城堡的位置和城市東北角的大蓄水池。各種各樣的可能抓撓著佩林的心,但除非他能想辦法解決沒有在這張地圖上顯示出來的一個更大的迷陣,否則它們依舊只不過是可能而已。巨大的沙度營地環繞著這座有城墻的城市,其中還有四百到五百名能導引的沙度智者。所以,這張地圖又回到佩林的袖子裏,而佩林只能繼續踱步。

這頂紅條紋的帳篷也像這張地圖一樣令他惱火,還有這些家具,那些疊起的金邊椅子,那張沒有疊起的嵌面桌子,那面立鏡和那個帶鏡子的盥洗架,甚至還有那些沿帳篷壁排成一列的箍銅箱子。帳外還見不到什麽光亮,十二盞油燈全部都已經點亮了,裝在油燈上的鏡子都映射著明亮的燈光,用來抵擋夜晚嚴寒的火盆裏仍然有一些余燼。他甚至將菲兒的一對花鳥幔帳也拿了出來,掛在帳篷頂的撐杆上。他讓藍格威為他修了胡子,剃凈了臉頰和脖子上的短須,他還洗了澡,穿上了幹凈的衣服。他將帳篷布置成菲兒隨時有可能回來的樣子,仿佛她只不過是偶爾騎馬外出而已,只有這樣,所有人才會將他看作是一位該死的領主,感受到他的信心。但他的每一點理智都在提醒他,菲兒並非騎馬外出。他脫下自己的一只手套,將手伸進口袋裏,摸索那根皮繩,三十二個節。不需要別人向他提醒這件事。但有時候,他會整夜躺在沒有菲兒的床上,數著這些節,它們似乎變成了他與她的聯系。不管怎樣,醒著總比噩夢要好。

“如果你不坐下,你就會因為過於疲勞而無法騎馬前往索哈勃,即使有尼爾德的幫助也不行。”貝麗蘭的語氣中總有那麽一點饒有興致的感覺。“只是看著你,我都已經覺得精疲力盡了。”

佩林努力不去瞪她,她穿著一條深藍色的絲綢騎馬裙,一條鑲嵌許多火滴石的黃金寬項鏈環繞著她的脖頸,代表梅茵的纖巧王冠上,在她眉心的位置有一只展翅翺翔的金鷹。梅茵之主仍然披著猩紅色的鬥篷,坐在一張折疊椅中,雙手交疊在膝頭,按著她的紅手套。她看上去像兩儀師一樣鎮定自若,聞起來……充滿了耐心。佩林不明白為什麽現在她望向他的眼神裏並沒有帶著那種笑意,就好像看見一只肥美的羔羊被荊棘叢纏住,可以拿回家去烹制晚餐。不過佩林幾乎要為此而感激她了,能有個人和他談一談被俘的菲兒,肯定是一件好事。她在傾聽,而且散發出同情的氣息。

“我在這,是希望當……如果高爾和槍姬眾帶回俘虜的話,能立刻找到我。”他痛恨自己說話的延遲和口誤,這就好像他已經失去了信心。他們遲早能抓到一些沙度人,盡管這不會是簡單的事情,抓住俘虜以後,更困難的是要把俘虜帶回來,沙度艾伊爾與其他艾伊爾人相比,只不過是比較粗心而已。蘇琳也很有耐心,她把所有這些問題都向佩林解釋過,但佩林依舊無法給自己多一點耐心。“是什麽絆住了亞甘達?”他怒氣沖沖地問。

就好像受到這個海丹名字的召喚一樣,帳簾被挑開,亞甘達走了進來。他的面孔如同石雕,雙眼深陷在眼窩裏,看上去,他可能睡得和佩林一樣少。這個身材短粗的男人披著銀胸甲,但沒戴頭盔,今天早晨,他還沒有刮胡子,灰色的胡須一根根立在他的下巴上。他伸出戴著騎馬手套的手,將一只大皮口袋放在桌子上,桌上已經有了兩只同樣的皮袋。“女王保險箱中的財寶,”他沒好氣地說道,最近這十天裏,他的口氣一直都是這樣,“足以購買我們那一份補給,還有余。我不得不砸開了保險箱的鎖,再讓三個人守衛那只箱子,一只鎖被砸開的保險箱對任何人都會產生強烈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