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鋼之淚水

時光之輪旋轉不息,歲月來去如風,世代更替只留下回憶;時間流淌,殘留的回憶變為傳說,傳說又慢慢成為神話,而當同一紀元輪回再臨時,連神話也早已煙消雲散。在某個被稱為第三紀元的時代,新的紀元尚未到來,而舊的紀元早已逝去。一陣風在末日山脈刮起。這陣風並非開始,時光之輪的旋轉既無開始,也無結束。但這確實也是一個開始……

風卷過這座壯麗的高塔,掃過完美結合在一起的白色巖塊,揚起華麗的旗幟。這座建築的外形同時具備著優雅和力量的特點。也許這是為了象征在其中居住超過三千年的那些人。幾乎沒有人在仰望這座高塔時,會猜想它的核心已經分裂並且墮落,盡管這兩件事都千真萬確。

風繼續吹著,穿過一座藝術氛圍遠超過生活氣息的都市。這裏的每幢建築都是一個奇跡,就連那些樸素的花崗巖店面也都經過巨森靈的巧手雕琢,顯示著令人驚訝的優美。表現朝日形象的圓頂,從屋頂上灑落的噴泉,模仿兩道海浪撞擊在一起的房脊。在一條鵝卵石鋪就的街道上,兩座高聳的三層建築對街而立,它們都由大理石砌成,被雕刻成少女的模樣,同時又是供人居住的房屋。它們各伸出一只石雕的手,仿佛在打招呼。波浪般的卷發固定在她們背後,卻又仿佛在隨風而動。

這些街道本身則沒有那麽壯麗,不過它們顯然都經過細致的鋪排,以白塔為中心,如同日光一樣向外散射。只是現在這些陽光已經因為四散的垃圾廢物而顯得模糊不清,這也是這座城市遭受圍攻所造成的後果之一。不過,也許圍攻並不是造成這種臟亂情況的唯一原因。店鋪的招牌和雨篷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被清洗擦拭了。腐爛的垃圾堆積在小巷裏,又因為堆積太高而坍塌,引來無數蒼蠅和老鼠,卻趕走了人們。危險的惡棍在街角晃蕩。以前,他們絕不敢如此,也肯定不會如此無法無天。

白塔在哪裏?律法在哪裏?年輕的傻瓜們大笑著,說這座城市的問題都來自她所遭受的圍攻。一旦叛逆被鎮壓,眼前的一切亂象都將得到解決。年長的人們則搖著花白的頭顱,嘟囔著說世道從未如此敗壞過,就連20年前艾伊爾野人圍攻塔瓦隆時,也不曾出現過這樣的情景。

商人們並不在意這裏的青年或老人,他們有自己的問題。他們所關心的焦點在南港,在那裏,通過河道向城中運送物資的行動已經陷入停頓。肩膀寬厚的工人們在那裏忙碌著,一名披著紅流蘇披肩的兩儀師負責監督他們。這名兩儀師用至上力除去結界,削弱巖石。工人們則要把這些巖石敲鑿下來,運到別的地方。

那些工人們都卷起了袖子,露出健壯手臂上盤卷的黑毛,揮動鎬頭和鐵錘,擊打著那些古老的巖石,努力地鑿挖著封鎖港口的鎖鏈根部。他們的汗水不停地落在石塊上、河水中。現在這些鎖鏈已經有一半變成堅不可摧的昆達雅石,也有人管它們叫“心之石”。想要將它們拆卸下來,讓船只能夠重新通行,這一工作是非常艱巨的。這座港口的石砌部分是用至上力制造出來的,它們被摧毀,是這場叛逆兩儀師和白塔兩儀師之間的靜默戰爭所造成的唯一重大損失。

風吹過港口。在那裏,無事可做的港口工人看著那些勞工一塊接一塊地鑿掉他們所熟悉的石塊,讓大團灰白色的塵土落在水面上。那些想得太多,或者也許是頭腦過於簡單的人們悄聲議論著,認為這種預兆只可能代表一件事——末日戰爭,也就是最後戰爭很快就要來了。

風從碼頭上吹起,越過被稱為閃亮之墻的白色壁壘。在這裏,人們至少還能看見一些幹凈的地方,還會注意到那些站崗的白塔衛兵。他們手持弓箭,臉上的胡須刮凈,穿著一塵不染且不見一絲皺紋的白色制服。這些弓箭手們在城垛後面監視著城外的情況,如同隨時準備以毒牙噬人的蝰蛇。只要他們還守在崗位上,就絕不打算讓塔瓦隆落入敵手。自古以來,塔瓦隆擊退了所有膽敢進犯的敵人。獸魔人曾經越過這道城墻,卻還是在城中被擊敗。亞圖·鷹翼也沒能攻占塔瓦隆。就連艾伊爾戰爭中,那些戴著黑面紗的艾伊爾人曾經在這片土地上橫行無忌,也始終未能染指這座城市。許多人宣稱那是他們對抗艾伊爾人的一次偉大勝利。另一些人則很想知道,如果艾伊爾人真想要翻過閃亮之墻,那麽結局又會是怎樣。

風吹過艾瑞尼河的西側支流,將塔瓦隆島拋在身後。它掠過亞林代爾橋,呼嘯著飛上高空,仿佛在嘲笑沖過這座橋的敵人都將死於非命。隨後,風掃過橋頭的亞林代爾,這個位於塔瓦隆附近的村子,人口已經顯著減少,許多人家都在戰爭開始時逃進了塔瓦隆。那支敵軍出現得太突然了,仿佛被一場暴風卷來的一樣,事先毫無征兆。但沒有什麽人對此感到奇怪。這支叛軍是由兩儀師率領的。那些一直生活在白塔陰影下的人們,很少會為兩儀師有些什麽樣的能耐而打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