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忠誠

狄寧端詳著維爾娜的每一步行動,觀察他的姐姐如何完成這個榮耀蜘蛛神後的儀式。他們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小拜堂,這是賈拉索在魔索布萊城的一個小建築群中特地為維爾娜開辟出來的。狄寧一直對黑暗之神羅絲忠心不二,所以他今天欣然參加了維爾娜的祈禱儀式。但實際上,這個男性卓爾認為這一切都是索然無味的裝模作樣,而他的姐姐只是在荒謬地模仿從前的她自己。

“你不應該心存疑慮。”維爾娜提醒他,她還在進行儀式,根本沒有回頭看一眼狄寧。

不過,聽到狄寧那令人厭惡的嘆息聲,維爾娜終於還是轉過身來,一片惱怒的紅潮閃動在她眯起的雙眼中。

“這麽做是為了什麽?”狄寧乍著膽子問怒不可遏的維爾娜,盡管他仍然頑固地相信維爾娜尚未得到羅絲的寵愛。但現在維爾娜確實比他強大,而且祭司神力也回到了她身上。狄寧咬緊牙關,不斷為自己打氣,終於沒有放棄自己的意願,他可不想讓瘋狂的維爾娜再次將他帶入毀滅的絕境。

作為回答,維爾娜從祭司袍下面抽出一根奇異的鞭子,鞭子的手柄是毫無裝飾的精金,五根蔓卷的鞭須上下翻騰,是五條活生生的毒蛇。狄寧的眼睛立時睜得老大,他明白這件武器所代表的意義。

“只有羅絲的高階祭司才能擁有這樣的武器。”維爾娜提醒著弟弟,並親切地拍了拍他的頭。

“但我們已經失去了她的寵……”狄寧扔試圖頑抗,只是,這次他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維爾娜看了他一眼,充滿惡意地笑了笑,喉間似乎發出了某些聲音。狄寧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因為她正在和鞭子上的一個蛇頭接吻。

“那我們為什麽要追蹤崔斯特?”狄寧問她,“你已經重新獲得了羅絲的寵愛,為什麽還要不顧一切地殺死我們那個叛逆的弟弟?”

“這就是我能重獲羅絲眷顧的原因!”維爾娜的尖叫聲淒厲異常。她邁步向前,狄寧明智地俯身後退。他並沒有忘記年輕時在杜堊登家族中的往事,他最年長,也是最狠惡的姐姐布裏莎經常用維爾娜手中這樣的鞭子折磨他。

不過維爾娜很快就平靜下來,她徊身望著覆滿活蜘蛛與蜘蛛雕像的祭壇,“我們的家族因為瑪烈絲主母的無能而敗落,瑪烈絲沒有完成羅絲交給她的最重要的任務。”

“殺死崔斯特?”狄寧接著說道。

“是的。”維爾娜給出簡短的結語,然後她重新盯住她的弟弟,“殺死崔斯特,那個不幸的、叛逆的崔斯特,這是我全心向羅絲做出的承諾。我承諾要補償家族的錯誤,到那時,我們——你和我——才能真正得到吾神的眷顧。”

“那時又會怎樣?”狄寧環顧著這座禮拜堂,發出自嘲的冷笑。“我們的家族已然灰飛煙滅,杜堊登之名成為禁語,即使羅絲的寵愛重臨吾身,我們又能得到什麽?你會成為高階司,對此我也感到高興,但你還是沒有家族可以主持。”

“會有的!”維爾娜厲聲反駁,她的眼睛明如蠟炬。“我是被毀滅家族的幸存貴族,你也是,弟弟,我們擁有指控權。”

狄寧的眼睛再次睜大,從理論上來說,維爾娜是正確的。指控權是被毀滅家族幸存貴族子女擁有的特權。由指控者指明攻擊者,卓爾的公正懲罰就會落到受指控者身上。在混亂的魔索布萊城,黑箱陰謀從未斷絕,所謂的公正也只會有選擇性的出現。

“指控?”狄寧一時有些口吃,因震驚而幹涸的口腔幾乎吐不出任何聲音。“難道你忘記了是哪個家族毀滅的我們?”

“這樣才顯甘美。”姐姐的喉嚨中“嗬嗬”作響。

“那是班瑞啊!”狄寧吼叫道,“班瑞家族,魔索布萊城的第一家族!你不可能和班瑞家族對抗。無論是單獨的家族,還是家族聯盟,誰也無法撼動他們。班瑞主母控制著學院,你該到什麽地方去召集執行公正懲罰的力量?”

“還有達耶特獨立傭兵團?”狄寧提醒她,“那些收留我們的傭兵也曾參與摧毀我們的家族。”狄寧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話讓他自己也陷入了沉思,這就是卓爾社會殘酷的諷刺。

“你是一個男性,無法理解羅絲之美。”維爾娜回答,“我們的神從混亂中得到滋養,正是如此眾多殘酷的荒謬,才能讓她品嘗到甘美的滋味。”

“魔索布萊城不會對班瑞家族宣戰。”狄寧無力地說。

“永遠也不會!”維爾娜的聲音猛然提高,狂熱的火焰重新燃燒在她通紅的眼珠中。“班瑞主母老了,弟弟,她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崔斯特死後,如蜘蛛神後所願,我將進入班瑞家族,在那裏,我……我們將做出我們的指控。”

“那麽我們就要成為班瑞家地精奴隸的食物。”狄寧於巴巴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