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谷

崔斯特注視著野蠻人所做的每一個動作:沃夫加在營地隔著火堆的另一面坐下、以及他走向晚餐時的動作。卓爾精靈試圖以此來看清楚野蠻人的思想狀況。這場與巨人的戰鬥有沒有幫上忙?崔斯特是否達到了他的目標,釋放沃夫加多余的能量?或者是,沃夫加的狀況比先前更糟了?他是否在為這最近的一次失誤而憂慮,雖然他的行動,或者說沒有行動,實際上並沒有造成任何的損害?

沃夫加必須認識到他在戰鬥開始的時候表現不佳,但在他自己心中,他有沒有以他隨後的行動為自己開脫呢?

崔斯特對於這些思想感情和所有活著的人同樣敏感,但,說實話,他無法看到野蠻人內心的迷亂,一點也看不到。沃夫加的每個動作都顯得有條有理,就像機械的運動:他從厄圖的掌握之中脫逃出來以來一直都是如此。他所做的一切似乎只是為了維持生命本身,而並沒有顯示出痛苦、滿意、信仰或是其他什麽。沃夫加在這裏,但卻很難說他活著。如果說,在那雙天藍色的眼睛中還存有一絲激情的話,那麽,崔斯特沒能看到。

因此,卓爾遊俠的心中留下了這樣一個印象:這次與巨人的戰鬥沒有絲毫的效果,它既沒能支撐起野蠻人的生存欲望,也沒有讓他心靈的負擔加重。崔斯特看著他的朋友,沃夫加正在從骨頭上扯下一大塊肉,臉上掛著那副始終不變的表情,什麽也無法揭露。崔斯特不得不承認,他不僅沒有找到答案,而且甚至沒有找對方向。

此時,凱蒂布莉兒走到沃夫加身邊坐下,而野蠻人則的確停了下來向她打招呼。他甚至對她做出了一個微笑。她可能在他失敗的地方取得了成功,卓爾精靈想道。當然,他和沃夫加曾是朋友,但野蠻人與凱蒂布莉兒之間的感情則更為深厚。

這種想法在崔斯特的內心引起了混亂。一方面,他非常關心沃夫加,而且只要野蠻人心靈的創傷能夠治愈,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另一方面,看到凱蒂布莉兒和那個男人靠得那麽近令他感到心痛。他試圖排斥這種感覺,試著振奮精神,但它就在這裏,它是事實,它不會輕易離開。

他在妒嫉。

卓爾精靈努力平復自己的心緒,安靜地離開了兩人,讓他們獨自相處。他走向瑞吉斯和布魯諾,這時瑞吉斯正好剛吞下他的第三份晚餐,神色興奮異常。崔斯特不由得把瑞吉斯的這張臉與沃夫加的相比較,後者吃飯似乎只是為了活下去。那是實用主義與純粹的快樂之間的對比。

“我們明天就能走出冰風谷了。”布魯諾指著南方和東方山脈的輪廓說道。的確,大家已經轉過了山脈的盡頭,現在他們是在向南走,而非向西。冰風谷裏終年刮著的大風已變成了偶爾的陣風。

“男孩怎麽樣?”布魯諾看到黑暗精靈時問道。

崔斯特聳聳肩。

“你差點害死了他,你這笨精靈。”矮人佯怒道。“你差點害死我們大家!而且不是第一次了!”

“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崔斯特承諾道,同時深深鞠了一躬。他明白,布魯諾只是在開玩笑,因為矮人和他一樣喜愛戰鬥,特別喜歡對付巨人。布魯諾確實曾對他感到失望,但那只是因為崔斯特在最初的戰鬥計劃中並沒有包括他。短暫但卻激烈的戰鬥已經驅散了布魯諾心頭的怨恨,因此他現在只是在取笑卓爾精靈,以此做為解除他對沃夫加擔心的一種手段。

“你看到戰鬥中他的表情了嗎?”矮人收起戲謔的語氣問道。“就是瑞吉斯和他發臭的巨人朋友一起出現,看起來我的男孩馬上就要被砸扁的時候,你看到他了嗎?”

崔斯特承認他沒有。“我那時候正陷入苦戰。”他說。“關海法也很危險。”

“沒有表情。”布魯諾宣告道。“根本沒有任何表情。當他向巨人擲出戰錘的時候,他的臉上沒有憤怒。”

“他將他的怒氣置於意識的控制之下了。”卓爾精靈評論道。

“呸,不是那麽回事。”布魯諾反駁道。“我們在浮冰上跟厄圖戰鬥的時候,我看到男孩的怒火了。

那比我這雙眼睛從前看到的所有怒火都更猛烈。我多麽希望能再看到它啊!憤慨,怒火,甚至是恐懼都行!”

“我到達戰場的時候看到他了。”瑞吉斯說。“他不知道新出現的這個巨人是站在他這邊的。而這個巨人如果是另外那些巨人的同夥,那麽沃夫加就會輕易地被殺死,他根本沒辦法抵擋從那個角度發動的攻擊。雖然如此,但他並沒有表現出恐懼。他只是盯著巨人,我看到的只有……”

“放棄。”卓爾精靈替他說出了答案。“接受命運為他作出的安排。”

“我不明白。”布魯諾承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