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風雨之夜

“好了,這裏沒人。”丁波說。

“他剛才還在這裏呢。”丹尼斯頓說。

“你肯定你真的看到了有人?”丁波說。

“我覺得我看到了,”丹尼斯頓說,“我吃不準。”

“要是真的有人,他一定就在旁邊。”丁波說。

“要不要招呼他一下?”丹尼斯頓建議。

“噓!聽!”珍說。他們安靜了一會。

“還是那頭老驢,”丁波又說,“走到頂上去了。”

又是一陣沉默。

“看來他是大肆浪費了一堆火柴啊,”丹尼斯頓借著火光看著被人踩過的地面,“一個流浪漢本來應該……”

“另一方面來說,”丁波說,“我也不覺得梅林從公元五世紀開始身上就一直帶著一包火柴。”

“可我們該怎麽辦?”珍說。

“要是我們就這樣空手回去,我可不想聽邁克菲的怪話。他馬上就會指出我們本來應該遵從的另一套方案。”丹尼斯頓笑著說。

“現在雨停了,我們還是回到車裏,繼續找你的那扇白門吧,你在看什麽,丹尼斯頓?”丁波說。

“我在看泥地。”丹尼斯頓說著,從火堆邊走開幾步,走向他們從土坎上下來的那條小徑。他停下來,用電筒照了照。突然站直了身子,“快看!這裏來過好幾個人。別動,別在上頭走,把這些印子都弄亂了。看,你看到了嗎,先生?”

“這不是你自己的腳印嗎?”丁波說。

“有些腳印和我們方向不同。你看那個,還有那個。”

“也許是流浪漢自己的腳印吧?”丁波說,“如果那兒真有個流浪漢的話。”

“他不可能在我們眼皮底下走上坡去。”

“除非我們來以前,他就走上去了。”丹尼斯頓說。

“可我們都看見他了。”

“來吧,”丁波說,“我們跟著他們到上面去。我覺得我們跟著他們應該走不了太遠。要不然我們就走回大陸,繼續找那扇門。”

他們走到山谷邊時,腳下的泥濘已經變成草皮,腳印也消失了。他們圍著山谷走了兩遭,什麽也沒有發現。然後他們又回頭走到大路上。夜色漸漸深沉優美:獵戶座閃耀著整片夜空。

◆〇◆

副總監幾乎從不睡覺。每當不得不睡時,他就服安眠藥。不過這種情況很少,因為無論白天黑夜,在大部分時間裏,他的精神狀態很久以來就不能算是所謂“清醒”了。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在生活中保存大部分心神,甚至只用四分之一的精力來打點事務。色、味、嗅、觸等知覺當然還能正常刺激他的生理感官:卻無法觸及他的自我。他半個世紀前形成的做事風格和待人態度如今已經成了體系,幾乎像個留聲機一樣可以自動運轉,他可以靠這套體系完成所有日常的面談和會議。心與口擔負此重任,日復一日在他身邊營造著別人都了如指掌的他那種曖昧而和藹的個性,可他的內心卻自由自在地神遊四方。某些方士所追求的就是精神脫離感官,甚至脫離理性,而這一點副總監已經實現了。

自從弗洛斯特走開到單人牢房去看馬克以後,已經一個小時了,他一動不動,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是清醒的——就是說他當然沒有睡著。此刻若有人朝書房裏張望,就會看見他入定般坐在桌前,垂著頭,雙手交疊。可眼睛卻是睜開的。臉上也毫無表情;其真神遠在天外或受苦,或享樂,或施威,維系其真神和自然規律之間的紐帶已經繃到極限,卻還沒有繃斷。肘邊的電話鈴響起,他毫不吃驚地拿起話筒。

“說吧。”他說。

“我是斯通,先生,我們找到了那密室。”一個聲音說。

“好。”

“裏面是空的,先生。”

“空的?”

“是的,先生。”

“我親愛的斯通先生,您肯定您找的地方沒錯嗎?也許……”

“哦,沒錯,先生。這是個小地室。石砌的,也有一些羅馬時代的磚砌。中間是一塊大石板,就像是個祭壇或是一張床。”

“是不是那裏沒有人?也沒有人住的痕跡?”

“呃,先生,在我們看來,好像最近有人動過這裏。”

“請說得盡量準確些,斯通先生。”

“好,先生,這裏有一個出口——也就是個隧道,向南通到外邊。我們立即走上了隧道。隧道的開口在大約八百碼外,在布萊克頓森林外面。”

“在外面?您是說那裏有一道拱門——大門——還是有個隧道洞口?”

“是,這正是問題所在。我們是走到外面來了。不過很明顯那洞口有什麽東西剛剛被摧毀過。看來好像是用炸藥炸開的。看來是隧道口被封住了,而且離開地面有段距離,好像有個人剛剛硬沖出去了。四周一塌糊塗。”

“繼續說,斯通先生,您下一步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