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們的船航行得還算順利,但是海上風浪很大,他們遭遇了風暴潮,強風把他們的船一直往回推。本來還有希望追上米凱萊托,但是他們狼狽不堪地上岸的時候已經是五天之後了。

巴倫西亞是個相當繁榮熱鬧的地方,但是埃齊奧、馬基雅維利和達·芬奇還都不熟悉這裏。絲綢市場、大鐘樓、誇特塔、加泰羅尼亞政府宮,這些宏大的建築爭雄鬥偉,向人們誇耀著這座強盛的加泰羅尼亞城市,畢竟這裏是地中海上最重要的貿易港之一。街道上,本地的巴倫西亞人和外來的意大利人、荷蘭人、英國人、阿拉伯人等摩肩接踵。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在街道上混成了一鍋語言的大雜燴。

馬爾蒂·阿爾巴號和他們乘坐的船剛好停在一起,而且兩艘船的船長也是朋友。

“你好啊,阿爾伯特!”

“你好啊,菲林!”

“一路過來不太順利?”阿爾伯特問。馬爾蒂·阿爾巴號的船長是個三十來歲,矮胖敦實的漢子。他站在艦艉的甲板上,正指揮船員把各種絲綢和高級咖啡裝到船艙,準備返航。

“相當要命。”

“看你的船能看出來。但是下周可是會有好天氣,海上也會風平浪靜,所以我打算趕緊回去。”

“我就沒辦法啦。你什麽時候到的?”

“前天。”

埃齊奧走上前詢問:“你的那位乘客呢?”

阿爾伯特啐了一口。“長得可不怎麽樣。但是給價還不錯。”

“那他人在這裏嗎?”

“走了。我知道他在城裏打聽情況。但是他居然在這裏是個名人,還有不少朋友,你說奇不奇怪?”他又啐了一口,“但是都不是啥好人就是了。”

“我當時不說要來就好了,”達·芬奇小聲說,“我幹不來這種暴力的事的。”

“那你知道他到哪兒去了嗎?”

“他住在索利塔羅來著,你可以到那裏打聽打聽。”

他們下船之後直奔一家叫做孤狼的旅店,後面跟著給他們指路的阿爾伯特,他的臉色不太對。“這可不是紳士們應該來的地方。”

“你為什麽覺得我們是紳士呢?”馬基雅維利反問道。

阿爾伯特無奈地聳了聳肩。

埃齊奧環顧繁忙的碼頭。他用眼角余光看到正有三到四個鬼鬼祟祟的家夥在盯著他們,便檢查了一下護腕和袖劍。埃齊奧把小包背到肩上,騰出雙手準備拔出劍和匕首。看到埃齊奧擺出戰鬥姿勢,馬基雅維利也準備了起來,達·芬奇緊張地左顧右盼。他們一齊走進了城區,即使已經看不到剛才的可疑人物也保持著警戒狀態。

“我們去跟目標一起住怎麽樣?”埃齊奧建議道,“這樣最方便找到他的行蹤。”

旅館坐落在一條高樓夾出的窄巷子深處,七扭八拐地遠離主幹道。旅店本身是一座陰暗低矮的建築,和附近以及這座城市的高樓廣廈格格不入。黑漆漆的木頭大門後面,同樣是一片黑乎乎的景象。埃齊奧領頭走了進去,達·芬奇不情願地跟在後面。

走廊裏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就連地上擺著的家具與長桌都很難看出來。當他們走到門廊中間時,身後的門忽然砰地關上了。十個埋伏已久的人怒吼著沖了上來,見狀埃齊奧和馬基雅維利迅速丟掉了背包,馬基雅維利抽出了佩劍和匕首,與第一個沖上來的襲擊者打了起來。武器的反光在半黑的室內相當醒目。這裏的寬度足夠輾轉騰挪,這對兩邊都有幫助。

“達·芬奇!”埃齊奧喊道,“拿著這個,躲到桌台後面去!”

他把長劍丟給了達·芬奇。達·芬奇笨拙地伸出手來,卻把劍掉到了地上,他趕緊慌慌張張地撿了起來。看到一名敵人沖了過來,埃齊奧連忙拔出了袖劍。他一擊就紮在了敵人的側腹上,戳穿了他的腸子。他摔倒了,按著肚子,但是血還是從指縫間不斷湧出來。這時馬基雅維利跨步向前,高舉長劍。一記快如閃電的突擊!他對手的喉嚨直接被刺穿了。同時,另一只手的匕首順勢斬在了另一個人的大腿根上。他痛苦地大叫起來,蜷起身子按住傷口,但是已經晚了。馬基雅維利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敵人,飛腳踢出,毫不留情。他的敵人再也不會叫出聲來了。

襲擊者吃驚地後撤了一點兒,不僅驚訝於他們的偷襲完全沒有奏效,而且更驚異於本應是他們刀下鬼的兩個人居然神完氣足。緩了一下之後,他們加倍猛烈地發起了進攻。馬基雅維利的右臂被劃了一劍,驚呼出聲。但馬上埃齊奧便一躍而起,把匕首釘進了襲擊者的腦袋。

忽然之間,一個散發著牢房稻草和尿騷味的大塊頭偷偷繞到了埃齊奧的背後,突然用繩套勒住了他的脖子。在窒息的掙紮中,埃齊奧把匕首丟到了地上,伸手撕扯著不斷收緊的繩套。馬基雅維利跳到大塊頭那裏狠狠刺出一劍,那人痛得大叫一聲,猛地向四周抓去,把馬基雅維利給推到了一旁。趁著他一瞬間的松手,埃齊奧立刻從繩套中掙紮了出來。在昏暗的環境下要認出身披黑色鬥篷的襲擊者很難,但是一擊不成似乎已經大大消磨了他們的士氣。